據趙虞目測,那位叫做張維的御史大概四十歲上下,寬面短鬚,目光炯炯,神色間確實透露出一股正氣。
似這等人,若非大忠大善,便是大奸大惡。
但既然這位張御史與陳太師交好,趙虞相信肯定是前者,畢竟以陳太師的閱歷與眼力,不至於看走了眼——雖然趙虞自認為那位老太師看錯了他。
“張御史。”
“世子、周都尉。”
待雙方簡單寒暄幾句後,趙虞與李奉便將這位張御史請入了城內,在前幾日宴請虎賁中郎金勳的白記酒樓,宴請了這位朝中御史,以及其隨從。
半個時辰後,在白記酒樓的雅房內,御史張維看著面前滿桌的酒菜,笑著對趙虞道:“承蒙周都尉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盡,不過飲酒之前,且容在下先辦了正事……”
說罷,他便詢問起了祥瑞公主遇襲一事。
於是,趙虞便將當日對虎賁中郎金勳說過的那番說辭,再次告訴了這位張御史。
跟上次一樣,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言語之間,他非但暗示了襲擊公主的兇手乃至宮內司巡蔡錚,並且還暗示了這蔡錚乃是受人指使。
宮內的司巡,這可不是什麼小官了,誰能指使這樣一名官員呢?
張御史當然聽得懂趙虞的暗示,表情古怪地問道:“周都尉與世子的意思是,那蔡錚乃是受……太子或其他某位皇子指使?”
看他臉上毫無意外之色,顯然他此前也猜到了幾分。
“當然不是。”
趙虞笑著否認道:“在下豈會懷疑太子與諸位皇子?”
從旁,與趙虞一唱一和的李奉亦淡淡說道:“舍妹遇襲一事,肯定與太子、或三皇叔無關。世人皆知祥瑞公主乃天子富壽之瑞,我想太子與三皇叔肯定不會陷害舍妹……”
他這話,幾乎就是照搬了趙虞當日的原話。
“……”
張御史微微色變,看看趙虞、又看看李奉。
他又不傻,豈會聽不出這番話的深意?
乍一聽李奉這位鄴城侯世子是在為太子或三皇子開脫,但實際上,他這是故意陷害太子與三皇子,故意將那兩位殿下置於險地。
不錯,其實張御史大致也猜得到太子與三皇子為何要設法加害祥瑞公主,無非就是顧忌祥瑞公主的生父鄴城侯李梁,怕這個早年已失去資格的兄弟憑著其女兒再次受到天子的重視,使他們再添一名競爭者。
本來嘛,就算那兩位殿下真的做出了授意他人襲擊祥瑞公主的事,也不過是為了爭奪王位、剷除威脅而不擇手段,縱使最後鬧到天子那邊,天子也只會斥責兩個兒子為了爭奪王位而不顧骨肉之情;可李奉這一番看似為太子與三皇子辯解的說辭,卻將祥瑞公主的安危與天子的安危聯絡到了一起,暗示太子與三皇子對祥瑞公主不利,其實並非針對鄴城侯李梁,而是針對天子本身,情節嚴重程度,相比較前者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更要緊的是,李奉這話乍一聽還是在為太子與三皇子開脫,縱使其他人可以猜到他的真正意圖,也抓不到攻殲的把柄。
這簡直……絕了!
『……是這位周都尉的主意麼?』
深深看了幾眼李奉與趙虞,張維皺著眉頭問趙虞道:“周都尉也贊同世子這番話麼?”
“是的。”
看著眼前這位張御史凝重的面色,趙虞也知道這位御史已經聽出了話中深意,點點頭做出了肯定。
見此,張御史長吐一口氣,點點頭說道:“在下明白了。……待日後返回邯鄲,在下會如實上報。另外,鑑於周都尉是這次公主遇襲之事,在下需要周都尉親筆書寫當日經過,作為書面憑證,由在下一同帶回邯鄲,面呈於天子。”
“當然。”
趙虞當即點頭答應下來。
他當然樂得寫一封書面憑證,否則光憑眼前這位張御史的轉述,他還不放心呢——雖說這位張御史看上去挺正直,且又與陳太師交好。
聊完正事,眾人便開始飲酒作樂,觥籌交錯、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