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下旬的一日,潁川郡丞陳朗親自來到了都尉署,與趙虞商議鄢陵、臨潁、定陵、召陵等幾個縣的田地爭議問題。
各縣的田地爭議,趙虞並不陌生,那是叛軍留下的爛攤子。
以往,各縣的田地最起碼有一半集中在當地的世家大族手中,許多沒有田地的平民只能支付高額的代價去租借這些世家大族的田地,否則就無法生存。
但叛軍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局面,叛軍幾乎殺掉大部分的大家族,將他們的田地分給平民,使各縣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回到了‘人均百畝田’的年代,使得民心一度倒向了叛軍。
潁川郡裡當然不會承認叛軍頒佈的各項政令,既然鄢陵、臨潁、定陵、召陵等地已被收復,那麼就要像之前的穎陰、穎陽、長社等縣那樣,從各縣平民手中將‘非法所得’的田地拿回來,能歸還舊主的就歸還舊主,舊主已故的就有官府充公。
當然,倘若各縣的平民一定想要保住他們非法所得的田地,潁川郡裡倒也可以允許,但前提是,‘向官府申請所得額外田地’,需要向官府繳納高達八成的田收,連續耕種七年,期間不得轉讓、不得荒棄、不得買賣。
待七年之後,向官府申請所得的額外田地,便正式歸申請的平民所有。
這正是前年由潁川郡丞陳朗頒佈的政令,既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了民意,也讓官府收回了大量的田地,成為了官田。
官田,顧名思義就是屬於官府的田地,田地裡的收成,刨除田稅,其餘自然也歸官府所有。
考慮到近兩年朝廷因為叛軍的問題,暫停向包括潁川郡在內的個別幾個縣徵收田稅,官田的利益大有可圖,不止趙虞,不少人都盯上了這塊肥肉。
畢竟託叛軍的福,各縣能收回的官田數量相當可觀,單單長社縣就有七八萬畝。
七萬萬畝啊!
而這還僅僅只是在長社縣。
除此之外還有穎陰、穎陽、鄢陵、召陵,總而言之,只要是曾經被叛軍攻陷過的縣城,潁川郡裡都能收回數量可觀的‘非法田地’,將其變為官田。
數量之多,怕不是有上百萬畝。
試問,有幾人能不動心?
從其中稍微拿一點,就算被捅到李郡守那邊,李郡守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才是官場的常態,只要不是撈得太過分,李郡守是不會管的。
說實話,其實早在去年時,就有一群人想要動這塊肥肉,但由於去年陳太師斷斷續續地住在趙虞的府上,這些人才一直沒敢動手——這裡所說的人,即包括潁川郡的官員,也包括許昌乃至各縣的家族。
甚至於,包括如今擔任郡丞的陳朗本人。
不過在這件事上能拍板的,也就只有郡守李旻、都尉趙虞以及郡丞陳朗三人。
在這三人當中,李郡守已漸漸不大管事了,每日要麼在廨房喝喝茶,要麼就在花園轉悠轉悠,為他女兒的婚事操心,軍政大事,基本上已經交給了趙虞與陳朗。
換而言之,只要趙虞與陳朗二人達成協議,這件事基本上就可以暗箱操作了。
不得不說,陳朗這個人確實很聰明、很識相,他在言語中向趙虞暗示,可以‘抹掉’其中五萬畝,作為趙虞府上的私田。
聽聞此言,趙虞笑著說道:“五萬畝,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倘若被朝中御史得知,怕是我這個都尉也保不住了……”
不過說句實話,以趙虞今時今日的地位與身份,就算朝中御史得知,敢不敢追查還是一個問題,畢竟趙虞如今的背後,可站著陳太師呢。
可問題是,朝中御史不敢查,不代表別人不敢查啊,比如說陳太師。
那位老大人向來剛正不阿,倘若被其得知,他新收的義子貪了五萬畝官兵,相信那位老大人會立刻將趙虞調入他帳下為將,如此一來,趙虞就只能苦逼地被那位老大人帶著南征北戰,再也不用指望能在地方上撈到什麼好處。
趙虞可捨不得自己這個潁川都尉的職位。
彷彿是猜到了趙虞的心思,陳朗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可以將這五萬畝田地塞給曹索……前都尉曹索貪墨的田地,與周都尉何干?”
聽到這話,饒是趙虞也不禁笑了出聲,心中暗暗稱讚這個陳朗的機智。
按照陳朗的說法,那五萬畝田地是前都尉曹索貪墨的,他趙虞只是‘接手’,就算日後被查到,也無法將他治罪,真可謂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