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南城門已被堵死,在靠近城門洞的那片空地上,兄弟會的成員們索性擺上了一張張的長桌與矮凳,改成了專門給城上守卒用飯的露天場所。
一名名南陽軍士卒在這邊用完了飯,隨後在偏將孫秀的命令下,旋即登上城牆與上面的袍澤輪換,代替他們負責當晚的值守。
期間,趙虞帶著靜女、牛橫、孫秀三人巡視了一番,視察了士卒們的伙食。
城內守卒的伙食,是兄弟會負責的,相比較中午的鹽飯糰,晚上的伙食有所改善,只見一名名南陽軍士卒在發放食物的長桌前排著隊,分別領到了一大碗夾雜著醃肉與不知名蔬菜的飯,還有一個小碗的肉湯。
順便一提,這些盛飯、盛湯的碗,一部分是城內的百姓援助的,另一部分則是兄弟會工坊刨出來的木碗。
趙虞帶著靜女、孫秀幾人在這片‘露天食堂’轉了一圈,見沒什麼問題,便朝著安置傷員的地方而去。
軍中有專門安置、照顧傷員的地方,稱之為傷兵帳,而昆陽縣,亦提前在城南、城西、城東三個方向附近,規劃了一片區域作為安置傷員的場所,城南是徵用了兄弟會名下的一個倉庫,而城西與城東,則是臨時拆遷了一些城內百姓的民宅,倉促搭建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大棚。
而此時趙虞、孫秀等人率先來到的,便是城南那座已改為傷兵處的舊倉庫。
這間舊倉庫,就坐落於兄弟會工坊的隔壁,前一陣子這裡堆滿了用來製作木盾的板料,但眼下倉庫內的雜物都已經搬空了,且搭建了一張張草鋪,今日在城牆上負了重傷的南陽軍卒,此刻就躺在這些草鋪上養傷。
據孫秀在戰後統計傷亡,今日他麾下南陽軍卒總共有三百三十一人戰死,近千人負傷,傷亡人數接近一半,好在那近千傷卒中,大多數人都是被城外的叛軍射中了不怎麼緊要的部位,這種傷勢只要拔除箭矢,再包紮一下就足以,不必呆在這間倉庫裡養傷,否則這間倉庫,還真容納不了近千名士卒。
真正身負重傷的,只佔那近千名傷員的兩成,大概兩百餘左右。
這個傷亡,孫秀勉強還可以接受,畢竟他們今日最起碼給叛軍造成了五千人的傷亡——雖說傷亡不等於陣亡。
“偏將。”
在這間舊倉庫的外頭,有一隊南陽軍卒守衛著,為首一名伯長的肩膀與左手手臂處纏著繃帶,隱隱有鮮血滲出,在看到趙虞與孫秀後,這位伯長立刻與從旁計程車卒行禮招呼。
“唔。”
孫秀點點頭作為回禮,旋即問那名伯長道:“傷勢如何?”
那名伯長用並未受傷的右手摸了摸左手受創的位置,帶著幾分受寵若驚回答道:“只是皮外傷而已,多謝偏將關切。”
孫秀微微點點頭,在輕輕拍了拍那位伯長的右手臂膀作為勉勵後,溫聲說道:“周首領與我來看望受傷的弟兄們……兄弟們情況還好麼?”
那名伯長看了一眼站在孫秀身側的趙虞,不知為何朝著後者抱了抱拳,旋即這才對孫秀說道:“受傷的弟兄們已經城內的醫師包紮,眼下正在用飯,士氣……”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琢磨,最後說了一個詞:“不壞。”
『士氣不壞?』
孫秀眼中閃過幾許狐疑,不明所以。
在他看來,傷卒哪有士氣不壞的道理?在大多數情況下,人只要受傷,意志就會消沉,孫秀就在軍中,對這方面看得太多太多。
與趙虞對視一眼,孫秀不明所以地走入了傷兵帳。
在他的印象中,傷兵帳堪稱是軍中最打擊人士氣的地方,想當年他南陽軍進攻荊楚的叛軍時,他也曾帶人巡視傷兵帳,當時傷兵帳內,一片哀嚎,那些飽受傷痛折磨計程車卒,躺在草鋪上無助呻吟,甚至痛哭出聲,待等這些人熬不過了,嚥了氣,那些早已對此麻木的、負責照顧傷員計程車卒們,就會將屍體抬出去,找個地方掩埋。
因傷而逝計程車卒影響到了那些尚活著的傷卒,而傷卒那頹廢、低迷計程車氣,又會嚴重影響到看到他們痛苦、無助模樣計程車卒,這種惡性迴圈將直接摧毀一支軍隊計程車氣。
因此軍中歷來只能採取‘隔離’的辦法,禁止一般未受傷士卒靠近傷兵帳。
然而此時此刻,孫秀卻並未在感受到傷卒‘特有’的頹廢與士氣低迷的現象,他驚訝地發現,倉庫內的氣氛非但不壞,而且似乎有些快樂,一部分躺在榻上行動不便計程車卒,正在幾名妙齡少女的幫助下用飯,即便是隔得老遠,孫秀也能看出那幾名士卒的心思並不在那些飯菜上,而是在給他們餵飯的那幾名妙齡少女身上。
不過大礙是因為人手不足,這些被委派來照顧傷卒的少女們,並不能同時幫助在場每一名傷卒用飯,必然會有個前後。
於是乎,享受到被餵飯待遇的傷卒們,故意延長時間,甚至於中途還與那些少女說說話,而那些沒輪到的傷卒們,就開始罵娘了——倒不是罵那十幾名少女,而是罵那群心思根本不在用飯上的同澤。
“喂,育陽崽,就幾口飯的事,你嚥下去不就完了?磨磨蹭蹭的,老子還餓著呢!”
“就是就是……”
“你再罵?……若不是我傷了腿,我非起來抽你不可……”
“有本事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