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寂靜無聲,只有珠簾晃動時發出的碰撞聲響,跟荷回的腳步一樣輕。
鞋底踏在印有纏枝花紋的氍毹上,荷回撥開了簾子。
梢間內,皇帝正靜靜坐在那裡,背影挺拔,同大臣會面的朝服還來不及換下,散發著屬於深冬的陣陣寒氣。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他側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荷回緩緩走過去,對他行了個禮,“皇爺。”
皇帝掀起眼皮來,靜靜注視著她,像是要把她看出個洞來。
“可有什麼要解釋的。”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終於開口。
荷回手心被掐出紅印,緩緩抬頭,花費好大力氣才終於尋到自己的聲音,緩緩跪下,沖皇帝磕了個頭。
“......民女沈荷回,有負聖恩,望皇爺恕罪。”
皇帝指尖忽得一跳,有什麼東西在眼底凝結成冰。
“這便是你給朕的答案?”
荷迴心中湧現無盡酸楚,用盡力氣忍住喉頭的哽咽。
他待她這樣好,冒天下大不違也要同她在一塊兒,可她終究是個膽小鬼,有著太多懼怕的東西。
她怕被千夫所指,怕成為他的累贅,怕將來被他認清同她在一起只是個錯誤,彼此的感情在歲月和權利的磨損下,越來越少......
若當真如此,還不如斷了,趁如今大家還沒發現,及時止損。
“皇爺。”她啞聲道:“我這些日子能得您這般看顧,已經此生無憾,至於別的,已經不敢強求。”
“是因為寧王?”不知何時,皇帝已經來到她身前,明黃緞子做就的鞋面上,象徵皇權的龍紋栩栩如生,兩只龍眼靜靜望著她,叫她無所遁形。
荷回想說不是,他卻已經再次開口,語氣裡是她從未聽過的冷意。
他對她太好,從來不曾在她跟前冷過臉,叫她險些忘了他是那個殺伐果斷、獨斷乾坤的君王。
“你已然同朕行過夫妻之禮。”他提醒她,“不止一次。”
“如此這般,你覺得,朕還會依你所願,將你嫁給寧王,做朕的兒媳?”
荷回搖頭,這般罔顧人倫的事,她自然不能繼續,“皇爺明鑒,我不能嫁給您,亦不會嫁給小爺,給皇家蒙羞,求您可憐,放民女同親人團聚吧。”
她一雙杏眼盈盈望向皇帝,像是要他的模樣深深印在腦海裡。
皇帝繃起嘴角,“你要出宮?”
即便再不捨,可如今,這卻是保全彼此顏面最好的法子。
“......是,求皇爺開恩。”
皇帝靜靜望著這個一直以來被他捧在手裡的小姑娘,心中一陣似一陣的冷。
還是不成麼。
已經這麼久了,他終究還是沒法子叫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無論他做什麼,好似依舊沒辦法暖她的心,以至於叫她一到緊要關頭,便想著逃離他。
他說過,會為她安排好一切,為何她總是不信他,被人隨意三言兩語一說便把心收回去,揚言要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