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卡在三等杏林很久了。”談符看著她的神色,卻是瞭然一笑,攬上她的肩膀,“是因為這個才想嫁人了,還是看到了小月清那樣,覺得他其實是靠身體……”
“不,”百廷玉連忙打斷她的話,掙脫她的手,拱手行禮,“公主,我不是對月清有意見!”
她抬起頭,漂亮的杏眼裡滿是堅定,“我同他雖然才兩個月的同窗之誼,可他的悟性在我之上,且他的確比我那時更努力,他的一切是他應得的。”
她想起自己很多次在午夜起來,看到湛月清住的東院點著燭,進去一看,滿地的醫案、醫館病人記錄、醫書……甚至有數十年以來的所有脈案,他在研究、在對比。
明明是深夜該休息的時候,可他看著那些東西時,不是疲憊,而是興奮的、充滿求知慾的。
而她二十歲的時候,寒梅院、杏林院來回輾轉,於醫道上,的確沒有那麼多時間,如今年歲漸長,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能一心專注在醫道上面了。
談符眉頭一挑,“是嗎?”
她還以為湛月清和談槐燃沒日沒夜的黏著呢。
“是啊!”百廷玉震聲,“而且這和朝廷上不一樣,朝廷或者外面的人可能會看你的家世……可杏林院裡是以德服人的,如果德不配位,才會有人看不起他。”
談符嘆息一聲,也看著天邊太陽,“那我懂你的想法了。”
百廷玉一怔,“公主懂什麼了?”
“先帝在世時……我大概十二歲的時候,我也想過找個駙馬嫁了。”談符想起往事,眉頭緩緩皺起了,“嫁個好男人多好啊,好像什麼都能輕松的得到。但後來我就不這麼想了,你知道為何嗎?”
百廷玉猶豫的搖搖頭。
“因為……”談符扭頭看著她,意味深長的道:“看似通天的路,其實是條歧途。如果我當時嫁人了,還會有你嗎?還會有寒梅院嗎?”
她說著指了指那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勾著手,下朝的女官,“還有她們嗎?小玉,我會老的,我這棵老樹會腐爛、會成為泥土,可你們不會、她們不會,未來的她們也不會,寒梅樹上總有新芽,也有新的花朵……冬雪只是一時的。”
彷彿醍醐灌頂,百廷玉驀然抬頭和她對視。
樹化為土,歸入大地,屍身卻滋養了更多的新芽。
“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談符拍拍她的肩膀,嘆氣:“我啊……真是老了,多坐會都腰疼了。”
其實,她並不是坐久了腰疼,而是年少時騎馬甩鞭、打仗時留下的舊傷在隱隱作痛。
天際沒有下雪了,下朝路上臺階太多,百廷玉扶著她慢慢下去。
道阻且長。
“殿下!”有女官跑了過來,也扶住她,“殿下是不是腰傷犯了?沒事吧?”
談符抬手揮揮,自嘲道:“死不了,禍害遺千年呢。”
女官噗嗤一笑。
初辦寒梅院那會,便有很多人暗地裡說談符是個禍害。
談符也不怪罪,只是樂呵呵的,“那挺好,禍害遺千年,我能活一千年!”
“殿下越來越會說笑了。”女官扶住她,也慢慢走下去。
……
安王府中。
“你說,談符那天沒有答應你?”布衣男皺眉,看著談明止,“你可是按照我原話說的?”
談明止煩躁的瞪了他一眼,“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