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些禁軍,潰了也就潰了,現在的中原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來當兵的,反正也是湊人頭的,又不是以前的大魏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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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永寧寺。
皇位更替似乎對這座壯麗恢弘的皇家寺廟並無影響,悠長的鐘聲裡,新登帝位的元顥正在與內侍和門下省的文官交談。
旁邊一位文官正在奮筆疾書,草擬詔書,正是黃門侍郎祖瑩。
這是大魏的筆桿子集團裡最為孤傲不群的人物,河陰之變後並未隨楊炫之、魏收、溫子升等人西逃長安,而是繼續留在了洛陽。
祖瑩與袁翻並稱“袁於祖,共翩翩”,才學冠絕當世,可兩人的命運截然不同,袁翻由於阿諛胡太后,在河陰之變被引頸受戮。祖瑩因為平常不結黨扎堆,當天同僚們都去迎接新帝了,只有他一個人在門下省幹活,反而幸運地活了下來。
祖瑩最出名的事,倒還真不是他的文章,而是小時候特別愛學習,父母怕他看書成癮,屢禁不止,祖瑩在自己房間的柴灰裡藏火苗,父母睡覺以後把衣服蒙在窗戶上,然後燃起火讀書,有一次差點把自己給燒了。這件軼事傳出去,祖瑩被內外親屬呼為“聖小兒”。
“祖卿寫好了?”
元顥見祖瑩放下筆,連忙令內侍捧上白巾給祖瑩擦汗。
“不負陛下所託。”
祖瑩點了點頭,將手中擬好的詔書遞給元顥。
元顥細細觀之,詔書字型方正,言辭華麗,望之便令人舒心。
“大道既隱,天下匪公。禍福不追,與能義絕。朕猶庶幾五帝,無取六軍。正以糠秕萬乘,錙銖大寶,非貪皇帝之尊,豈圖六合之富?直以爾朱榮往歲入洛,順而勤王,終為魏賊。逆刃加於君親,鋒鏑肆於卿宰。元氏少長,殆欲無遺。已有陳恆盜齊之心,非無六卿分晉之計......朕睹此心寒,遠投江表,泣請梁朝,誓在復恥。
卿乃明白疑於必然,託命豺狼,委身虎口,棄親助賊,兄弟尋戈。假獲民地,本是榮物,若克城邑,絕非卿有......今家國隆替,在卿與我。若天道助順,誓茲義舉,則皇魏宗社,與運無窮。儻天不厭亂,胡羯未殄,鴟鳴狼噬,薦食河北,在榮為福,於卿為禍......”
元顥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祖瑩這篇文章說的很清楚,爾朱榮是魏賊,自己遠投南梁是為了雪河陰之變之恥,元子攸委身豺狼即便是攻城略地也不是他的東西,全都是替爾朱榮做了嫁衣,對元子攸來說也是禍端。
通篇的核心主題就是不留痕跡地指出元子攸的皇帝位置是非法的,是爾朱榮擁立的傀儡,以此來獲得道德制高點上指指點點的資格。
“祖卿才華橫溢,不如再給長安寫一篇?”
揉著發酸的手腕的祖瑩臉色一僵,跟長安論戰,這事他去年就幹了。
縱使才華天縱如祖瑩,結果也是沒幹過長安的筆桿子們,原因無他,祖瑩的對手包括但不限於楊炫之(《洛陽伽藍記》)、魏收(《魏書》)、溫子升(《文筆》),一個人對抗當世最強的一批筆桿子,這事實在是難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