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對民政出手,推動關中新政,明日又對河東等地用兵,大有不經朝廷允許就收復失地的架勢,偏偏其打出來的“王師北伐”旗號,讓朝廷有苦難言。
長此以往,杜英肯定要開始對軍隊動手。
一旦杜英推動軍隊制度改革,從思想到制度上全面改編關中王師,那麼這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也將和朝廷沒有半點兒關係。
自此,杜英不但實現了事實上的獨立,而且其實力之強悍,還足以讓天下震動。
正是出於這樣的認知,桓豁並不反對,甚至還頗為支援兄長進攻南陽以試探關中態度的方案。
一邊策馬入城,桓豁一邊說道:
“謝奕的性情,已經足以說明,他棄城而走,唯一的可能,便是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打算守住這座城,因此與其無謂的犧牲,還不如直接拱手讓給我們。”
說到這兒,桓豁長嘆了一口氣。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大概真的是兄長和自己著急了。
南陽這一動手,就徹底壞了兩家和氣,而早知道關中並無想要南陽之意,那桓豁也不會這麼著急。
“報!”一名傳令兵急步行來,“啟稟將軍,謝司馬率眾掩護城西守軍撤離,其親自殿後,往北門而去,屬下等是否要追殺?”
“叔父,斬草除根的好。”桓歆提醒道,他的臉上露出陰狠的神情。
桓豁瞥了他一眼:
“不用了,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吧,告訴前方士卒,莫要逼迫過切,禮送出城即可。
另外傳令,讓水師不要再進攻淅水了,武關道暫時不要切斷,若有關中王師自此退回,則一併放行。”
“叔父,這是為何?”桓歆詫異的問道。
桓豁喃喃說道:
“還是留一線吧······”
說罷,他又自失的一笑:
“不過不管是不是留一線,大概真的回不去了。”
那個王師奮勇北伐,桓家兄弟以及謝尚、謝奕等王謝子弟都團結在桓溫的旗幟下,並肩作戰的過往,大概是真的回不去了。
桓歆似懂非懂,只好無奈的應了一聲。
桓豁相當於自己的考官,雖然桓歆覺得這個考官不合格而且非常雙標,但是他還是要聽從於桓豁的命令。
“報!”又是一名傳令兵飛馳而來,“謝司馬差人射過來一支箭,上面捆有布條!”
桓豁伸手接過來那箭矢,展開捆紮的布條,上面只有一句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們本就不應是敵人,殺胡人、復舊土,這是我們曾經共同的敵人和共同的夢想。
而如今首先拋棄這一切的,又是誰?
他注視著紙條看了許久,方才隨手一丟,放任紙條隨著晚風起起伏伏。
偌大的南陽城,落在桓豁的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黑暗和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