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詡為伯樂,而伯樂不能為人所用,良馬不能為國而戰,可笑,可笑。
長安城破在即,東海王府早強令餘等隨同大軍離開,家中丁壯徵調一空。餘為大秦之將軍,縱賦閒在家,亦當為大秦略盡心力。
然家中婦孺,怎奈舟車之苦?且耽誤行軍,本不為軍中所容。滯留長安,唯盼望賢弟,可看在昔日並肩作戰之情誼上,對家眷照拂一二。
若不能為,莫要強求。
故友,苻黃眉。”
鄧羌佇立在那裡,彷彿聽到了苻黃眉在親口對自己說這些事。
音容笑貌,恍如昨日。
然而今日未曾謀面而一別,不知下次再見的時候,是否已經是陰陽相隔?
“請將軍照拂。”少女緩緩跪倒在地,眼淚止不住的流。
其餘的婦孺亦然跪下。
鄧羌合上信,本來想要伸手攙扶,不過半路又戛然而止,收回來,硬著心腸說道:
“餘此時已非秦將,而是晉臣。亂賊家眷,如何安頓,需聽從盟主吩咐,不過諸位且寬心,鄧某一定盡力相請。”
“多謝將軍!”
鄧羌回過身,吩咐道:“留下幾個人看守,其餘的隨我來!”
戰鬥還沒有結束,他也必須要收拾自己的心情。
當路過大門的時候,鄧羌瞥了一眼偏院的方向。
那裡曾經留下了自己少年時期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而現在,他徹底和這些告別,走向另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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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南側幾處城門次第開啟,東側、西側的城門也變得無險可守。
桓溫在親衛的簇擁下入長安城,郗超一身白袍勝雪,策馬行在桓溫一側。
“嘉賓不披甲?”桓溫關心的問道。
郗超笑道:“氐蠻走的乾脆利落,肯定不會剩下什麼遊兵散勇。”
桓溫點了點頭,這倒是。
至少現在,氐人仍然展露出了足夠的組織性,撤退也是交替掩護、非常從容。
而且根據前鋒的彙報,氐人兵馬撤退的時候也是把丁壯、金銀細軟之類的打包一空,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至於帶不走的婦孺家眷,一個都不準帶著。
自王侯將相以降,皆如是。
所以只要看不到氐人軍隊的地方,絕對沒有什麼威脅了。
桓溫很佩服對方統帥的手腕,那個之前甚至都沒有注意過的苻堅,如果真的給他足夠的兵馬,堂堂正正的交手,桓溫真的不能確保自己入城會是如此輕鬆。
桓溫一邊打量著兩側街景,一處處屋舍都是門窗緊閉。
長安城中最主要的居民都已經是氐人,這些屋舍中應該還剩下一些氐人婦孺,等會兒王師也會挨家挨戶的將她們揪出來。
長安,變天了。
主宰長安的已經不是氐人,氐人自然也沒有資格繼續待在這些原本就屬於漢人的屋舍之中。
對此,桓溫沒有什麼好心慈手軟的,他還指望著這個抓緊聚攏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