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特南之寒淵:殿前
隔斷天際的黑暗沉沉的壓下來,所有的迷惘,所有的靈魂,所有的愁緒彷惶的遊走在這個世間無處安放,空氣裡的綿綿細雨一點一點的染出山高水遠和雨愁煙恨。青黑色的烏雲裡不斷的遊走著銀亮閃電的鋒利光芒,空氣裡寒冷的溫度在離人的眼底慢慢積結成霜,在心頭慢慢飄灑下蕭瑟的大雪,煙霧瀰漫,人生苦短,天邊露出了一點的魚白,在這莫大的絕望裡漂染出一點希望。
周行手足無措站在原地,他的臉急的通紅,憤怒又無奈的看著面前的黑衣人:“卑鄙!”
黑衣人嘴角邪魅一笑,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玉佩,低著頭在原地走幾步:“卑鄙也好,無恥也罷,我這些手段都是和你們的梁丘水城主百年前學來的,如今用在你們的身上,說來倒也合適,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倒是想問問你,你哥哥周柏,喝著千年古玉,你到底選哪樣啊?”
周行暗暗的咬著牙,心頭思慮著眼前的情勢,一旦自己選擇大局,要回千年古玉,那麼自己親身哥哥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了,若是選擇小家,那千年古玉該怎麼辦?千年古玉存著寒淵這麼多年先賢聖者的神魂,蘊含著寒淵的所有秘密,一旦落入這樣心術不正的人手裡,那麼寒淵就一定會引來一場災難,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
“你們的梁丘城主呢?讓他出來啊!”黑衣人淡淡的說著。
“我不管你是誰!我都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阻止你傷害寒淵任何一個人的生命!”周行眼神凌厲的看著黑衣人,手裡喚出長劍直指黑衣人:“摘下黑布!何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微微的點了點頭,眼角露出一點陰狠的笑意:“你當真這麼想看我張什麼樣子?”
周行什麼話也沒有說,仍然是拿著長劍指著他,眼神裡帶著莫大的仇恨。
黑衣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的身後是慢慢露出的天光,無數的樹葉在他身後隨風飄零,一片蕭瑟的景象,他伸出右手,緩緩從左耳後面揭開黑布,一道深深的傷疤出現在他的左臉,疤痕枯黑狹長,深深的烙在他白皙的臉上,他的五官印刻,眉毛深邃,眼神裡是幽怨和深不見底的仇恨:“如何?滿意了?我臉上這道永遠褪不去的傷疤就是拜你們的梁丘老賊所賜,我卓雲嶼今生立誓要屠他梁丘水滿門!”
“前生的恨你何故放不下?”周行皺著眉頭看著面前這個一身殺氣的人。
雲嶼重新蒙上黑布:“我放的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關你何事,你識相點最好給我乖乖讓開,不然你也去給梁丘家陪葬!”
“既然怎樣說你都不聽!”雲嶼手心電光一閃,那手裡的玉墜便化為碎塊“哐當”幾聲掉到地上:“那就來吧!”
周行兩鬢的黑髮隨風一蕩,他端起長劍往雲嶼的方向毫不留情的刺去,雲嶼身形一側,一把抓住他的劍身,電光一閃,劍身“嘩啦啦”的碎成鐵片掉到地上,周行順勢把淡淡剩下的堅冰扔到地上,出手飛快的和雲嶼交戰,兩個人的身影在紛紛細雨裡變換,快到殿前昏黃的燈光照不出兩個人的身影,暮雲灰灰冷風劃過耳畔猶如萬道利劍擦肩而過,轉瞬之間兩個人雙手抵住雙手,面面相看,針鋒相對。
“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雲嶼輕鬆一笑,他一用力,一股明黃的閃電光芒從他的手臂噴薄而出,像是海嘯一般震開周行,周行倉皇的後退了幾步,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一股閃電化劍馬上要刺穿自己的眼睛,他發自本能的雙手換出一股淺藍色屏障,雲嶼眉眼帶笑的持著閃電化劍瞬間穿襲而過周行的屏障,像是穿過空氣一般,周行看到鋒利的劍尖凌厲的刺過來,倉皇的睜大了眼!忽然!劍尖停留在自己眼珠前一寸的地方,雲嶼站在他的面前保持著英武的姿勢,皺著眉頭眼神裡帶著一種莫名的東西直盯盯的看著他:“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閒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趕緊給我走開,我不想濫殺無辜隨意滋事!”
話音剛落,雲嶼的閃電化劍變成一股明亮的光芒,把周行震到一邊,周行“轟!”的一聲被甩到後方的石獅子下,石獅子因為撞擊的瞬間出現了四五條裂縫,雲嶼冷酷的看了一眼無力癱瘓在地上的周行,回過頭繼續往殿前走著,一步一腳印踏著士兵的屍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或者說是寒冷如冰的表情,徑直往大殿內鎮靜的走去。
癱坐在地上的周行努力的睜開眼睛,嘴角不斷的往外吐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他試圖移動著身體,但是身體巨大的疼痛讓他慢慢的失去了直覺,身體重重的跌倒在地,昏了過去。
大殿前白綾葬花,隨著密密的細雨輕輕的飄著,雲嶼帶著淺淺的夜色和一身的殺戮氣息緩緩的走到殿門前。
殿內的梁丘印頭也不回的跪在殿內,對著梁丘澤的靈柩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他對著殿裡仿若自言自語了一聲:“你來了。”
“梁丘水呢!”雲嶼四處看著殿內的一切佈置,聲音彷彿沾滿了寒淵徹夜冰冷的雨水。
白光照殿門,青物生嫋煙,殿內除了這段生冷的對話,還剩下的就是輕渺的青煙和昏暗無助的燈光在黑暗裡孤獨的飄搖,如果前生的時間流轉開來,如果能把記憶力的塵土和黑暗掩埋下去,如果能把百年前的恩恩怨怨消失在海面,如果能把歲月的軌跡渙散開去,也許就不會再有那些壯麗的愛情和仇恨,也許就沒了思念斷魂和挫骨揚灰的深刻感情,荒草漫天瘋長,秋霜蕭蕭送著離人出遠郊,前生今世,天涯海角,銘心刻骨。
亞特斯特北之失落:茅草屋
東方慢慢的露出一點純白,幾縷微弱的晨光穿破厚厚的雲層散落到失落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寸寸枯草在朦朧的晨霧裡晶瑩的掛著些冰冷的露水,曠野之上,茅草屋小小的站在那裡,孤獨的燈火慢慢的變得微弱,在若有若無的夜風裡輕輕的浮動著,從遠處砍去,像是一點微弱的燭光懸浮在無盡的黑暗裡,渙散出一點一絲的希望。
也許,當一個人全身筋疲力盡,走在遍地荊棘的路上,眼看快要放棄的時候,知道前方還有個人在等著自己的時候,或許會變得更加勇敢吧。
北遷一身玄黑的長袍,繫著一條青色的腰帶衣服上繡著肆意遊走的圖案花紋,胸前扣著一個鐵環繫著背後的玄黑披風,一身冰冷沉默走在空曠的荒野之上。
他一邊走著一邊在腦子裡細細的想著這七百年來一切的緣由,七百年前自己率千山,雲嶼,陸此,領鬼王上傅的命令鎮守冥魂國土的四方,抵禦以赴塵為首的四國來犯。自己和鬼王在西方共同對戰赴塵手裡排名第一的剡靈劍,千山憑著“致死”的天秉,獨當一面守著東方,和卡澤爾對峙,雲嶼守著南方,和梁丘水結下了這七百年的仇恨,北方則是由陸此鎮守,但是因為那時的剡靈劍太過強大,自己和鬼王上傅兩人都不敵赴塵無限神祇的天秉和鋒利至極的剡靈劍,後來千山,雲嶼,陸此把卡澤爾等人逼到了今生海的海域,至此,以鬼王為首的陣營,包括自己,千山,雲嶼,陸此對陣著以赴塵為首的陣營,卡澤爾,梁丘水等人。那七百年的大戰因為愛情,因為權利,因為慾望,衍生出無數的仇恨,殺戮,屍骸累積成山,鮮血把今生海徹底染紅,海水倒灌天際,接連幾天的瘋狂大戰,徹底掀翻了時間,攪亂了空間秩序,然而結果卻是,剡靈劍的力量太過扭曲強大,即使鬼王和眾人的天秉再過優異出眾,也打不過那股接近極致力量的剡靈劍,眾人結局太過悽絕,就算過了這七百年自己也是悲痛欲絕,鬼王上傅的妻子,慕霜被逼跳下誅生涯,千山在赴塵的威逼下,誓死不屈橫刀自盡跳下了深淵火海,自己墜入了百年輪迴之道,受了三生的毒火煎熬,雲嶼失蹤不見,陸此自斷命穴,自己親眼看到他的屍體,然而鬼王上傅,被剡靈劍封印致死,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塵道,生生世世不得重生。七百年,自己和千山他們的情義深似海,鬼王對自己恩重如山,還沒來得及報答,一切就已經灰飛煙滅了,自己和千山,雲嶼,陸此,三人立下的天誓:我們四人,雖不同姓,願結為兄弟,同心齊力,上報冥魂,下安百姓,從今至此,四人同氣連枝,天地為證,如有違誓言此證,天人共殺,以此明志!
“七百年了,一切究竟要如何過去!”北遷失神的走在曠野之上,周圍一切的事務漸漸的在他的眼裡模糊,他半張著嘴,眼神裡是說不完道不盡的悲傷,蒼涼和絕望,生生世世,覆蓋蒙塵,從未消散。
清晨的微妙聲音漸漸的在晨光裡渙散,北遷面無表情的往前走著。
“我們四人,雖不同姓,願結為兄弟,同心齊力,上報冥魂,下安百姓,……”
這句蒼涼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在北遷的身後出現,這聲音好像是穿過了百年的滄桑。
北遷第一秒聽到這聲音,內心忽然被無數的細針同時扎中,好像是荒涼很久的荒原忽然被綠意蔓延覆蓋,與此同時百年前的一幕,仿若是原來一地的記憶碎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召喚著,飛昇,重組,拼湊成一幅幅完整的畫面,他一身漆黑的長袍,長袍上佈滿了金色的龍紋,身後的黑色長髮在風裡飄著,他嘴角沾著鮮血,手上拿了一把短刀橫在自己的脖頸處,他的身後恐怖的流淌著寫血紅的火海岩漿,“今天我就算自我了斷!我也決不會死在你這個小人手裡!”一句話剛剛說完,脖頸處便被深深的劃開,隨即而來一口炙熱的鮮血從嘴裡噴薄而出,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絕望的世界,之後便無力的跌下身後的深淵,葬身進了火海里。
北遷站在曠原之上,聽到身後這句話,滿眼含淚的轉過頭,嘴唇顫顫巍巍的說出了兩個字:“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