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夜月色真明亮。”清水剎那指著天邊,那裡掛著一輪殘月,卻明亮異常。
“是啊。”千臨涯感嘆道,隨後忍不住用漢語低吟道,“人散後,一鉤淡月天如水。”
清水剎那掃了他一眼,眼波流轉,似乎略有笑意,也用漢語和道:“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千臨涯唸的是一首《千秋歲》,她回他的也是一首《千秋歲》,不過不是同一個人寫的,但都有“月”。
所以,他肯定,她是在衝他炫技。
為了考考她,千臨涯又吟道:“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
清水剎那想了想,隨後一笑道:“玉宇瓊樓,乘鸞來去,人在清涼國。”
千臨涯唸的是張孝祥的《念奴嬌·過洞庭》,而清水剎那唸的是蘇軾的《念奴嬌·中秋》。千臨涯剛想說她的句子裡沒有月,但月的話,雖無這字,句子裡卻也是有的,“玉宇瓊樓”“乘鸞來去”的便是月宮。
又被她接上了。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千臨涯又出題,這回是賀鑄的《蝶戀花》。
“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又接上了,是晏殊的《蝶戀花》。
千臨涯決定來個狠的,蘇軾的《點絳唇》:“閒倚胡床,庾公樓外峰千朵。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
清水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又開口道:“醒後樓臺,與夢俱明滅。西窗白,紛紛涼月,一院丁香雪。”
她接的是王國維的《點絳唇》,不過,剛才千臨涯唸的上闕,她接的是下闕。
“這個勉強了,勉強了。”千臨涯抿嘴道。
他的才學技能也不算高,外表能唬一唬人,其實底子淺得很,而且目前為止,好像清水一直都深不可測的樣子,他生怕跟她對詩,把自己肚子裡有幾兩墨水被她摸透了,回頭還要被她笑話,所以想要提前宣佈自己勝利了。
“不勉強,不勉強。”
清水剎那笑著說,隨後,緩緩把千臨涯剛才的詞念下去:
“閒倚胡床,庾公樓外峰千朵。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別乘一來,有唱應須和。還知麼。自從添個。風月平分破。”
她字正腔圓,聲音也好聽,詞句離散在空氣中,居然還留有餘韻般讓人心神一顫一顫。
千臨涯看著她,發現她一直盯著自己。
感覺她念這首詞別有所指。
蘇軾的這首《點絳唇》,大意大概是:從前同坐的,只有明月、清風、我三個,自從你來了,我倆就可以把風月平分了。
從前我是孤獨的,但我獨佔明月清風。現在有了你,我願和你平分風月,因為我不再孤獨了。
如果她真的是詞裡的意思……千臨涯心中也遏制不住地湧現出暖意。
但是為了迴避這種感情,他硬著頭皮胡亂接了下去:“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清水剎那皺了皺眉頭:“這個怎麼接?”
“隨便接。”千臨涯胡亂說。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清水剎那接了一句押韻的。
千臨涯又隨口說:“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你要是隨口說,我就隨口接了,”清水剎那說,然後接了一句,“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聽完這句,千臨涯嘴巴張了張,沒有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