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笑道:“在你之前,忠嗣將軍收過一個半徒弟。一個是我,半個是哥舒翰。
若我所料無誤,你應該是師父收的關門弟子。”
白復奇道:“我一直很好奇,大帥怎知我是忠嗣師父的徒弟?師父從不讓我將此事告知別人。”
李光弼嘆了口氣,道:“兵家弟子,自古命運多舛。
‘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說的就是兵家弟子。
兵法是屠龍之術,一旦聲名鵲起,生殺大權操於一手,就會功高蓋主,遭奸佞嫉恨,令君王猜忌,厄運隨之而來。
吳起、白起、韓信、周亞夫等兵家弟子幾乎都未能善終。
師父之父左金吾王大將軍早年為國捐軀,師父九歲就被當時的天子——也就是今天的太上皇收為假子,接到宮中撫養,連名字都是太上皇親自取的。
到頭來,也沒避開此劫。
所以師父才不讓我們告訴旁人,避免給人以口實,被口蜜腹劍之人暗算。
香積寺一戰,從你對安西軍陌刀手體能、戰法和甲冑的改造,我就懷疑你是師父的關門弟子。
從此,我就一直留意你的一舉一動。
清河北庫圍點打援等一系列戰役,你對兵法的領悟,隱有師父用兵的影子,更讓我堅信這一點。”
白復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先將我拒之門外,後將我降為普通一卒,都是大帥的刻意安排?”
李光弼一捋虎鬚,點點頭,道:“不錯,真金不怕火煉。
一方面透過此事驗證我的判斷。若你是師父的嫡傳弟子,定會如此選擇。
另一方面,我早就有言在先,我李光弼只會提拔從死人堆裡走出來的將士。
就這一點而言,即便你是我的師弟,我也不會徇私情!”說到這裡,李光弼瞳孔散發鋒利的光芒。
白複眼前浮現出忠嗣師父的音容笑貌:
“復兒,倘若你貽誤戰機,違抗軍令,即便你是我的親傳弟子,我也會將你軍法從事,定斬不饒!”
白復壓住翻滾的情緒,默然點頭,眼底的悲涼慢慢浮漫出來。
李光弼微微一笑,道:“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師父他老人家現在何處?身體康健否?
李林甫昭告天下,師父在漢陽太守任上暴卒,我根本不信。
除了老天爺,這天下沒人能取師父性命。
此間必有隱情。”
白復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將與忠嗣師父相遇的往事一一告知。
數年過去,離恨天的點點滴滴彷彿就在眼前。
聽到忠嗣師父的噩耗,李光弼彷彿一座石雕,一動不動,愴然淚下。
過了許久,李光弼終於有了動靜。
“師父!”
他號啕一聲,背過氣去。
白復趕忙上前,按壓穴位,李光弼這才緩緩轉醒。
過了半晌,李光弼才緩過勁來。噙著淚水,他慢慢回憶起塵封多年的往事。
關於王忠嗣的很多細節,白復還是第一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