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天夜裡天氣轉寒,鐵錘讓大家在地上墊張毯子,以防著涼。其他斥候隊員都是羊皮毯、羊皮襖,唯有白復取出一張熊皮毯墊在地上,蓋得是雪貂皮大氅。
鷹眼看了,忍不住跟鐵錘嘟噥了幾句。其他隊員雖然沒說啥,但從彼此的眼神中,白復還是讀出了一種含義——這位貴介公子哥,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
斥候都是三角帳篷,僅供一人居住。帳篷外大風呼嘯,帳內卻溫暖如春。
白復躺在熊皮毯上,熊皮厚實暖和,完全感受不到地面冰涼、碎石硌背。
說也奇怪,野外露營的條件當然比不了巴蜀會館裡的雕花大床、輕紗帷帳、蜀錦緞被,香薰暖爐……可白復就是感到舒服自在。
睢陽之圍後,白復常常夢見張巡、許遠、南霽雲、雷萬春等戰友,醒來後,淚流滿面。
有時兵戈鐵馬,血腥殺戮,也會讓白復從夢中驚醒。醒後白復驚魂未定,氣喘不止,久久不能平息。
此地此夜,帳篷外馬匹的嘶鳴,狼群的嗚嚎,蟲鳴梟啼,反倒讓白復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白復將頭枕在雙臂上,望著帳篷頂,思考著下一步的策略,不知不覺進入夢香。
……
一覺醒來,天已微亮。白復走出帳篷,只覺空氣清涼,沁人心脾,讓人頭腦醒爽。
駱駝兒和秀才昨晚輪流值夜,還在睡,鷹眼和獨狼已經起來了。
鷹眼將海東青放了出去,兩隻獵鷹在天空翱翔,不時變換飛行姿態,在天空中畫出各種圖案。
鷹眼對鐵錘道:“錘班,方圓十里,安全!”
收到訊息,鐵錘開始生火做飯。他將兩隻剝了皮的狼洗漱乾淨,扔進鍋裡。再放入秘製調料包,文火慢燉。
收拾妥當後,鐵錘坐到白復身邊。
白複道:“錘班,這狼是您昨晚獵殺的?”
鐵錘搖搖頭,笑道:“我哪兒起得來。我昨晚呼嚕打的震天響,你沒聽見?
猞猁兒在咱們營地外佈下了三匝兒捕獸夾,今早收夾時,抓了兩隻。還有一隻咬斷自己的腿跑了,這是個狠傢伙。”
不一會,狼肉燉好了,香氣四溢。鐵錘遞給每人一個岩鹽雕成的碗,用狼肉一擦碗壁,如蘸鹽巴。
在辛香調料和鹽巴的加持下,平日腥羶微酸的狼肉,竟如羊肉般鮮美可口。
吃完狼肉,再喝狼湯。
湯內灑點野菜末兒。乳白色的湯汁上,點綴著綠色菜花,令人食指大動。就著狼湯,吃著烙餅,不一會渾身冒汗,精神抖擻。
鐵錘對白複道:“俗話說,早吃乾糧飽一天。軍情緊急,變化無常,斥候作息不定,有了上頓不一定有下頓。所以一有機會吃飯,一定儘可能吃飽。”
秀才所言不虛。
白復這才領教到鐵錘的烹調魅力。如果說黃震的菜餚像巴山蜀水一般鍾毓靈秀、淋漓盡致,鐵錘的野炊就是塞外大漠,風光迤邐,天高草闊。
一頓美味能改善人與人的關係,昨天對白復略有微詞的鷹眼也神情緩和,主動跟白復交流了兩句,將一串兒肥美的狼肝遞給白復。
唯有獨狼,形隻影單,寂寥依舊。
他不吃狼肉,一個人抱膝坐在遠處巨石上,眺望著漸漸淡入天際的啟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