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不言不語,只在高樓上俯視他,就看一個死人。
“也算梟雄了,卻不想想北方都遍地塢堡重兵,三十萬騎侵襲二千里,如此荒唐的軍事玩笑,難不成陛下的二千里防線都是篩子?且如此逆天順利,這個所謂大單于就沒懷疑一下?”
曹操嗤笑一聲,也不知在笑葉青還在笑慕容正,在未辭兗州刺史時,他自信只調十萬郡國兵就能沿河對峙,最後率虎豹騎擊敗。
葉青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胡騎還是有些機動優勢,這在術師組織和訊盤體系下加成,敵人才有千里奔襲不掉隊的能力,至於順利突破防線……朕放他進來是因忌憚場外的因素,不想拖的太久,某種意義上,我們都在尋求速戰速決,朕得給他一點以多擊少的希望。”
實情如此,漢軍步卒的大黃弩陣、組織度、將士悍勇都是高水準,漢軍對胡騎野戰常態是以一敵三,十萬郡國兵結營防禦或者憑城拒守,更能將這股三十萬敵騎拖延個一兩年,農耕族群的國戰依靠存糧能超越四季侷限,遊牧部族侷限春秋季節根本撐不住這麼久。
幽州還在手裡,漢末騎兵集團還是保留一些,這就不同於丟失所有養馬地的宋朝,保證了圍殲能力,而不只是擊潰。
胡人騎兵到秋末冬初撤退時都已睏乏,只會被漢騎銜尾追殺,這損失可就比擊潰大了十幾倍,來年就能直接報復殺到這胡人老家去,滅族築京觀。
“每個人都有自身侷限,朕就不擅長大兵團作戰,所以放手給將軍,而孟德你性格自是善於審視。”
“但慕容正這人,據我瞭解,其自奴隸出身爬到萬戶長,就在於殺出個黎明和未來,根本不會考慮失敗後果,也不可能考慮。”
“他並無根基,只能有進無退,過程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結了多少仇,一旦他有了遲疑,刀鋒一弱,就是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覺得這種人,會有別的選擇?”
“陛下說的是。”曹操一想,就知道這是正理,這種人根本不可能停下來。
酒香漸漸溢滿室內,青梅酒已經溫好。
葉青往桌上兩個漆木杯子裡倒酒,笑說:“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給他放一絲空隙就能鑽進來了,或此人還以為天命加身,正當其時呢!”
曹操木著臉色,前半句在演義書中是自己說的,卻在這時,給皇帝拿來反套自己。
葉青推了推杯子,送至他面前:“演義中英雄得繼漢運者,惟你我二人……這一局是朕贏的僥倖,但幸賴神州元氣不傷,你覺得呢?”
喊殺聲在消褪,又一陣秋風吹入閣樓裡,血腥氣隱隱。
“胡無人,漢道昌,固是我願。”
曹操注視面前的酒盞,凝思少頃,喝下了這杯酒。
“料想我既非真龍,無礙於應武朝,陛下又不缺人手,尋我這閒人何事?”
“我在下土不缺人手,地上還是很缺,孟德也知道這一次錯過,嚴慎元永遠不會再下來。”
葉青注視他的眼睛,說:“你縱是氣宇宏量,這占身奪業、妻妾被人所用之仇如何?嚴老匹夫可是白白享用了你十年生命。”
曹操臉皮抽搐一下,沒有說話。
漢時重義復仇,英雄更是如此,葉青慢慢喝著,爐子裡火炭漸漸熄滅,樓閣裡一時靜默下來,兩人都只觀看城頭的攻防戰事。
北魏軍損失大量攻城器械,局面就已漸漸轉成蟻附攻城,效率乏善可陳,說實話草原上連爬山的機會都不多,一個個都習慣了馬上持刀廝殺,就算有術師協調也好不了哪裡去。
很快到了正午,胡兵丟下數千屍體,撤退回營,雖在術師支援下直接戰死不算多,但受傷還是很多,神情都是稍沮喪,漢人大城在他們看來簡直和石頭一樣硬,聽說這是土做的,怎麼可能!
“陛下帶過來的都只是郡國兵步卒,很容易被慕容正發現異常……下午,臣帶人為陛下出戰吧,有攻有守才是正常。”曹操平靜說,他手裡還握有一支五千人虎豹騎,歷時十年方成,估計皇帝是惦念很久了。
葉青笑起來:“也好,朕給你單獨的虎豹騎編制,再發五千套北軍服飾,免得惹慕容正懷疑朕北軍騎兵主力動向……拖過了今晚,他再要走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