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滄郡
六日經過郡城,連綿的細雨沒有停,天色都有些灰暗陰沉,此時知府親自出來迎接,葉青連忙要行禮,這知府就搶一步到跟前,扶住葉青的手,笑著:“不敢天人行禮,還是平輩說話,來,我為你接風”
葉青也不矯情,自己還不是體制內流官,而且官品只差二品,用不著虛禮,只是笑著:“免了接風筵吧,我後面有幾百號人呢”
“怎麼,榜眼公怕我連幾百人都請不起?你放心,我知道官筵只是空架子吃不飽,這次我們用的可是私宴”
說著就提步拉著上車,葉青只得笑著上車跟隨。
趕到知府衙門,見著裡面已上著燈火,雨絲變大,變成了雨點,一片片水的清涼世界,卻又不冷,很是爽快。
管家自會處理幾百號人的用飯,知府卻把葉青讓進西廳。
果是私宴,沒有幾個官,也用不著多少虛應故事,並不在一處用餐,是單席,僅有幾個門客陪著,上的菜也不是很多,但很精美,味道也不錯,葉青隨意用著,的確覺得舒服,笑著:“的確是舒服
知府命人撤席,讓幾個門客下去,見著這些門客躬身答“是”,而離開了,才又拉住葉青:“難得榜眼公來此,陪我走走吧”
“自當奉命”葉青不好推脫,又有著心思,看著這個知府,這人國字臉,年輕時想必很是威嚴,只是現在臉上的皺紋縱橫,頭髮都白了。
此官深沉威嚴,對權柄非常在意,連俞承恩這樣的同知(副官),都打壓了下去,可所謂一言堂
但年紀不饒人,按照朝廷制度,很快就要退仕,許多事就不太容易控制了,被壓著狠的屬官都蠢蠢欲動,推舉著俞承恩打擂臺,日後才導致俞帆後來回成了氣候,連總督壓制都不容易了。
到花園走了幾步,臨著一處小橋,葉青照例說了回鄉修養的事,又說了些州的任命,以及圍剿土匪的打算。
知府靜靜聽完,望著北方天上墨黑的雲色,苦笑而嘆:“我已是老人,凡事都要考慮著家族子孫,甚至幽冥之事……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葉青心中一動,想起地球時規律,越年紀大,越敬畏生死,天地牧場,以人為芻狗,這樣的生死樊籠可不是說笑,一代代殘酷事實教訓丨著人類
尤其上位者,清楚了生活的美妙滋味,更渴望能延續。
地球大環境下,都越是往上越珍惜生命,歷朝官員種種怕死,皇帝更夢想長生,而越往下越相反,庶民視己命如草芥,打手更是輕生賤死。
而這個世界出現真實超越生死的力量,又有幾個能夠無視,現在知府怕是有些後悔,原本精力旺盛時為了權柄得罪大批人,現在臨去退仕,臨著死亡,才又想起了身後事。
得罪這樣多人,怕是未必能保住香火和祭祀。
想清楚這個,再看面前這個知府,洞悉內心本質,就消去了最後一點忌憚,就說著:“去年我家中受寇,現在怕更不太平,巡騎營還請大人撥下,還有我想建一隊鄉兵,以保護家族,還請大人批文允許。”
本來族兵是可建,但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有了批文就名正言順了。
聽了這話,這知府有些皺眉:“這事不是過去了麼?”
葉青望一眼黑沉沉的夜色:“可有人惦念著我啊,出了事,朝野震動不說,大人您有些於系吧?
知府本要說“怎麼可能”,望了眼這少年,忍了忍還是委婉提醒:“別說你有天庭撐腰,你家最近擴張的厲害……力量也不小了。”
“這種事未可知……”葉青一笑:“再說北魏一旦開打,南滄郡必當其衝,誰知道戰亂中,會出什麼差池呢,還是預先準備些好”
在堂堂一郡知府面前,葉青毫不掩飾對俞家不信任,更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知府面孔就有些一黑,他在官場裡打混拼搏了一輩子,沒見過八品以上動刀動槍,全都是殺人不見血的鬥爭,這是葉青在逼他表態。
要是別人敢這樣,他就直接甩臉,就算是快要退仕,堂堂正五品的威嚴也不可受到挑釁。
只是這榜眼卻不是這樣,十七歲就在層層重壓下成長到這地步,焉知今日八品翰林編修,他日不是內政執政,或是長生真人?
這樣想著,心中怒意就削了大半,但當然不會這樣妥協,正沉思著,就聽著葉青突作了揖:“知府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您是堂堂五品退仕,朝廷自有恩旨,您一輩子富貴威權,這壽、富、康寧、都有了,您所忌憚的,就是這五曰考終命。怕是得罪了俞家,動了些關係,使朝廷對您的終考語出現偏差吧?”
“可是您執政這樣多年,也已經得罪狠了俞家了罷,這時想著合解,怕是很不容易了吧”
知府又是臉色一黑,卻不說話。
葉青沒有心思陪著這人多虛繞,當下說著:“現在諸官捧著俞承恩和你打擂臺,您一去,怕是要上書請求朝廷任俞承恩為知府。”
“俞承恩擔任知府是阻擋不了,但卻不能在這南滄郡任職,原本朝廷就有著同郡不任官的規矩,雖現在鬆弛了不少,但只要您上書,必可使之不能如願,你也不想使他一朝官員一朝政,把你在南滄郡的多年心血付之東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