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啞巴姨打來的,瘸子叔代她問她吃過飯了沒有,說家裡醃了小菜,他們會給她寄上一些,問她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付熾正好找了接電話的藉口,讓何嘉年回去,她自己回去就行。
何嘉年微笑著同她說了再見,很快便離開。
付熾看著他的身影,微微的有些失神,很快同瘸子叔講起了電話來。她邊說著邊往宿舍走,到達所在的樓層後在視窗停了下來,吹著夜晚的涼風。
電話沒講多久便結束通話,付熾這才收起手機回宿舍。
舍友已經回家,宿舍裡漆黑一片。她沒有開燈,站在黑暗中恍恍惚惚的想,如果當初,她同莫一淼一樣,是談一段純粹的校園戀愛,那現在,一切是否會不一樣?
可是沒有如果。
付熾將時間安排得滿滿的,獨自在京都的暑假也並不難熬,時間過得飛快。八月初時舒子濬出差回來,下著雨付熾沒有去舒家老宅那邊,他開了車過來,說是要帶她出去吃飯。
付熾雖是懶懶的並不想動,但許久沒見他,還是很快換好了衣服出去。
同以往一樣,舒子濬仍是給她帶了小禮物。她上車後他卻沒有馬上發動車子,將禮物遞給她後說:“只要咱們倆吃飯挺冷清的,叫上何嘉年吧。”
要是以往,付熾聽到這話會點頭,然後拿出手機來給何嘉年打電話。但今天卻沒有,她支支吾吾的說:“不了吧,他他應該挺忙的。”
舒子濬的眉頭挑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問道:“你拒絕人了?”
他竟然也看了出來。付熾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他每每過來都叫上何嘉年一起吃飯,是想撮合他們。
他既然已知道,她也沒再藏著掖著,認認真真的說:“我和他不合適。”如她所說,何嘉年值得更好的女孩兒。
舒子濬側頭看著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帶了些惋惜,說:“我覺得他人挺好的。”
付熾輕輕的嗯了一聲,何嘉年確實很好,她甚至沒見過比他更低調的富二代。想起這事兒來,她不由得有些悶悶的,說:“我和他也有認識四五年了,竟然不知道他原來是一富二代。”
她後來不經意間看到了G市那邊的新聞,才發現他爸爸在G市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
舒子濬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來,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嘆息了一聲,說:“小阿熾你太單純。我在國外上學時,大家認識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試探彼此的家世。不是同一階層的人,人根本就不屑同你玩兒。”
她的身上有著許多人同齡人都沒有的坦蕩,儘管成長中物質並不優越,儘管從大學開始就一直在做著各種兼職,但她從不自卑。待人親和,永遠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兒。即便是在被他們找到,她也未曾有過天上掉餡餅的欣喜,仍舊和從前一樣。甚至在刻意的保持著距離。
付熾笑笑,認真的說:“我很幸運,身邊的朋友同學都很好。”
舒子濬是想說點兒什麼的,但最終還是未說,摸了摸她的頭髮,說:“是,我們小阿熾很幸運。”他不再繼續這話題,問道:“想吃什麼?”
他發動了車子,很快駛離校門口。車子在薄薄的雨霧中漸行漸遠。
這一年的時間過得快極了,彷彿一眨眼就到了年關。今年沈回沒有回來過年,他這半年的時間都在忙著各種各樣的考試,開始十分認真的對待學業,打算明年完試拿到畢業證就回國。
付熾打算給啞巴姨一驚喜,準備回去也沒有給他們打過電話。倒是沈伯伯打了電話來,詢問她多久回去,他讓人去機場接她。
付熾拒絕了,說她自己回去就行。等他忙過了年底這段時間,她再上門去看他和袁阿姨。
沈與為年底也確實忙,並未堅持。
付熾回去那天洛合市正好下著雨,放假機場裡的人流量大增,就連計程車也不好叫,她拎著行李排了半個來小時的隊才上了車。闊別一年回來,這座她從小長大的城市更是親切,她迫不及待的開始想象啞巴姨看到她時的欣喜。她的嘴角忍不住的揚了起來。
下雨天尤其愛堵車,今天也並不例外。差不多三小時才到達長藤巷。
下了車,她連傘也沒有打,拎著行李箱便快步的往裡走。待到埋頭急匆匆的到達老宅前,正準備掏鑰匙去開門時不由得愣住了。那道承載著歲月斑駁的大門竟然已經換掉了,鎖也已經換成了密碼鎖。而那在時間的磨礪中長滿了青苔破敗外牆也重新修葺過,透露出嶄新的整潔來。
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疑心自己是走錯了。但去看一旁的門牌,這兒確實是她住了二十來年的家。
她帶著滿心的疑惑,去了旁邊兒啞巴姨他們的院子。他們的院子也同樣修葺過,吱吱呀呀的大鐵門也已經換掉,大鎖也換成了同樣的密碼鎖。
如果不是周圍的宅子都未有任何變化,她差點兒懷疑是上面統一修葺的了。
她摁響了門鈴,院子裡很快便傳來了腳步聲。來開門的人是瘸子叔,看到付熾十分驚喜,一個勁兒的回頭往屋子裡叫著啞巴姨,又伸手去接付熾手中的行李,說:“你這孩子,怎麼悄悄的就回來,也不先打聲招呼。吃飯了嗎?”
付熾一邊兒隨著他往裡走,一邊兒回答著他的話。啞巴姨已聞聲出來,驚喜的比著手勢同付熾打著招呼,又匆匆的往廚房裡去給她做吃的。
付熾在他們的關切中吃完了飯,才問出了心裡的疑惑:“姨,家裡怎麼突然就翻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