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戰爭沒有絲毫仁義、沒有絲毫可言,敵我雙方為了獲得最終勝利、為了用微小傷亡換取大戰果,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而楊集這次攻伐高句麗更是將“兵不厭詐”和“閃電戰”精髓發揮到了極致,不過他也非常講究戰略和戰法。
戰略是利用高元想打又怕的心思,讓遼西隋軍在西岸加以掩飾,先把高句麗第一防線解決;成功打通陸上通道以後,再由幽州以水師出擊,奪取蓋牟城和安市城,三路大軍主次分明、各行其事。
具體戰法的主旨卻是虛虛實實,他偷襲併成功殲滅第一防線的二十多萬大軍,立刻不管不顧的分兵南下,襲取各地各城。此戰法給高句麗軍民一種處處皆敵的假象,在取得動搖敵方民心和軍心效果的同時,還能迷惑敵軍的決策層,有效的避免了被敵軍逐個擊破的下場。
作為隋軍的對手,高句麗錯就錯在決策層接二連三的誤判形勢。
高元沒有與大隋進行大決戰的心思、也沒有打敗大隋的信心,可是他卻在楊廣決定北巡之時,在邊境佈下了重兵,其本意是讓楊廣在會晤之時,看到高句麗擁有強大實力、休要小覷高句麗、休要再對遼東有野心。然而他既沒有意識到大隋已經不是開皇十八年的大隋,也沒有意識到東/突厥早已不是昔日的突厥汗國,更沒有意識到現在的皇帝楊廣,遠比楊堅好強好戰。
演繹完“夜郎自大”這個成語典故,終於“如願以償”的成功的把楊集這頭勐虎引來了,但是這個時候的高元卻慫了;他不但不敢打,並且還打算效彷當年的淵子游,與楊集還他個河中會晤,然後樂呵呵的一笑抿恩仇。
等到楊集打下他們的第一道防線,他又否決了淵子游和淵子澄派偏師守禦遼水,派主力北上將隋軍各個擊破的戰略;採取了層層防守的政策,而他在無意之間,卻是給了楊集喘息之機。
高句麗這邊正是因為高元一而再再而三犯錯,直接導致他的防禦政策變成了兵家大忌的“添油戰術”,而他這種小規模、多批次的戰法,非但無法集中力量與隋軍決戰、達到消滅隋軍的目的,反而在隋軍勐烈攻擊下蒙受巨大損失、白白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
緊接著,高元為了急於達成戰爭目標,讓淵子澄成功把“小遼水—大梁水”地區的軍民和物資撤回南方,又在軍事力量沒有充分集結、沒有有效整合之時,再一次把高大陽和高僧羅投入到戰場之中,結果導致這兩支軍隊敗得比之前還要慘。當楊義臣殺到大梁水以南、湯河以西,他已經處於無兵可派的窘境了。
高元這麼配合、這麼給面子,也讓楊集面對諸將力捧、力贊之時,總是說“都是高元兄給面子、配合得好,要不是他,我軍早就被打崩了;所以不是我楊集優秀、不是我楊集厲害,而是高元兄比我更爛!”
這真不是在裝逼,而是楊集的真心話:他的用兵風格很像是武俠裡的《獨孤九劍》,他打仗的時候向來是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招招都攻得敵人不得不守、不得不救,自己當然不用守了。然而他在作戰之時,卻又有點敵強我強、敵弱我弱、敵爛我爛的味道。
高句麗之戰打到現在,隋軍有好幾次因為他爛的緣故,都脫離了他的最初的作戰思路、作戰部署,陷入了十分危險的處境;其中最為典型例子就是他這裡兵力不足、戰力大跌,楊綸卻已完成了任務,淪為一支徹頭徹尾的孤軍,若是高句麗及早發現、並且發兵攻打,楊綸必亡。然而高句麗面對這樣一個大好的破敵良機,卻因為高元兄派高僧羅東進、派高大陽北上而白白錯過了。
這不叫“我爛敵更爛”,又是什麼?
楊集說實話、心裡話,別人不但不信,反而認為他謙虛過度了。
而楊綸這個失誤問上,他擔心動搖軍心,從未說過什麼;可心裡實際上擔心得要死、怕得要命。可諸將盡皆認為他“智珠在握”、“一切盡在掌握中”;當事情變成現在這個卵樣子,諸將更是認為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不愧是當世軍神。
既然大家需要軍神、認為他是軍神、說實話又不信,那就當軍神好了;只要自己心中有數、別失去自我就行,否則遲早落得害敵害人終害己、誤國誤民終誤己的下場。
“小遼水—大梁水”西部地區的戰事並未脫離楊集的預料,在高僧羅三萬大軍、高大陽六萬大軍全軍覆沒的訊息傳入黎山城,淵子澄便知道再守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趁薛世雄和楊師道、尉遲恭與石城山大營一萬守軍對峙之時,當機立斷的率領兩萬精兵棄城而逃,大軍掩護近十萬百姓一路向西,繞過邊牛山,再改道南下,由燈塔城渡口橫渡大梁水、回防遼東城以北的渡口和碼頭。待他離開不久,殘留在各地的守軍紛紛開城投降。
“白巖城—橫山城”以東的高句麗守軍本來就不多,他們受渡江戰役慘敗、白巖和橫山失守的影響,也紛紛向東進的王行本、南下的於仲文獻城投降。
至此,遼東平原大梁水以北、千山山脈以西、“白巖城—橫山城”以東盡歸大隋所有。高句麗的勢力在短短時間之內,就被隋軍壓縮在遼水以東、“白巖城—橫山城”以西的“狹窄”區域。更讓楊集大放寬心的是,各路大軍已經陸陸續續抵達大營,使他手上的兵力一下子暴漲。
不過南方的戰事卻引起了楊集的注意和重視,高惠貞雖然及時撤軍,沒有去攻打蓋牟城和安市城,但是楊綸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楊綸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悍將,他明白自己分守兩城的壓力很大,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進攻,如果在蓋牟城和安市城當縮頭烏龜,兩座城池反而容易失守,當他聽說高惠貞來犯,便主動出擊。雙方在海城河南岸馬圈子一帶迎頭碰了正著,他和薛萬徹帶著五千名冀州精銳,朝著高惠貞中軍發動了勐烈的衝鋒。
高惠貞中軍還有高行恭所護衛的高元家小,萬萬不容出現半點差錯,他便讓高行恭先退,自己率軍率軍作戰,然而高行恭和他那兩千精銳的撤離,卻開啟引了潰敗之門。
一番激鬥之後,中軍在打不過隋軍的情況下,高惠貞只能退回海城河北周,可是他的兩萬大軍卻被楊綸帶來的一萬名兵馬擊潰。高惠貞在隋軍合圍而上之前,和高行恭帶著六千多名殘兵敗將護衛著高元的家捲逃進了另外一個黎山城。
南方黎山城令楊集註意和重視情況有二:一是高元的家小,二是黎山城有著極其關鍵、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
此城位於橫山城西南、安市城西北,三者又形成一個“
太高嶺這個名字估計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如果說到它後來才有的名字摩天嶺,就會恍然大悟了。摩天嶺是自東向西的海城河、自西向東的大洋河的分水嶺;另外還有一條小河從摩天嶺蜿蜒向東,匯入烏骨江上游的草河。
這也就是說,高元除了安市城背後的“千山—碧流河”道可以走之外,還有“千山—大洋河”道、“千山—烏骨江”道可以選擇。只要高惠貞牢牢掌控摩天嶺孔道以西的黎山城、孔道以東的新建不久的連山關,他們完全能夠透過更近的近道逃到鴨淥水北岸,根本就用不著奪回蓋牟城和安市城、根本不用走遼東半島。
在湯河隋軍大營的中軍大帳裡,文武濟濟一堂,郝瑗起身出列,向楊集深施一禮,說道:“大王,此乃是卑職思慮不周、大意失職,致使我軍忽略了黎山城和這兩條近道,請大王降罪。”
這的確是一件重大的失誤,需要有人揭開這個因果,只有如此,此事才能揭過;郝瑗是吃了公家飯的衛王府屬官,此時還有一個行軍參軍事的臨時職務,便想出來頂包。
郝瑗用意好、用心良苦,楊集是知道的;可他楊集十分護短,他要是那種一出事就讓小弟頂包的老大,也不會有今天上下齊心、眾志成城的衛王繫了,他擺了擺手,說道:“郝參軍無須自責,事態變化如滄海桑田,反之,也能滄海桑田如事態變化,連黃河都能發生兩次大改道,這兩條小路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對於這兩條路,其實真不能怪楊集等人疏忽和失誤:首先是這兩條路是野生的天然的存在,高句麗根本就沒有認真的開發過;直到史上的高建武當上高句麗王、修千里長城防禦唐朝之時,他才大力開發和拓展了這兩條既能支援遼東、又能從遼東逃生的道路。而現在,還是沒有開發的野生的羊腸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