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自漢至今,已有六七百年曆史,他們的階級之分在一次又一次鬥爭中固化了,這種階層和思想的固化,使全國上下形成了一個無形卻又牢不可破的大網,他們較之新生的大隋王朝,情況更為嚴重。
想要從內部突破這個無形卻又讓人喘不過氣的牢籠,根本是不可能的。高元那個高句麗王一旦想要動這個大網,就會遭到方方面面的反擊,哪怕落到身死國破的下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除了外力以外,高句麗根本沒辦法打破這個牢籠。
在高句麗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牢籠之內,禮家處於權力‘金字塔’的尖端,他們和淵家建交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了。
最初是禮家帶著出身不好的淵家跑,當淵家的實力到了相提並論的地步時,兩家便結為兄弟,同時走上了聯姻之路,時至今日,彼此之間的血緣關係已經不會你我,雙方的關係更沒有因為淵家的超過而澹化,反而因為淵子游和淵子澄會做人,變得越來越牢固。
一聽到淵太朗為首的淵家軍遇難,禮雍便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調兵來援,只恨不得每名士兵都生出一對翅膀,能夠直接飛到北大營,與淵家軍共抵外敵。
高句麗三萬騎兵打著火把,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猶如一條火龍煞氣騰騰的向火光熊熊的北大營飛奔而去。
“快,再快一些。”禮雍大聲向身邊的親兵催促著。
“將軍,再過六七里路便是北大營了,接下來必將進入一場慘烈的戰鬥,我軍是否休息一下?”一名部將向禮雍朗聲說道。
“哼!”禮雍冷哼一聲,粗獷的臉上閃爍著一抹焦急之色:“我們是可以休整,可是北大營的淵少將軍和弟兄們卻等不起!”
部將猶豫著說道:“可是這段路,極可能有伏兵!”
“我已經部署了兩千名斥候和巡哨,難道他們是死的嗎?”禮雍雖然一心支援北大營,解救營中將士,可他也知道這段路上,九成九有伏兵;故而他在出兵之前,就已經把大量斥候和巡哨灑了出去。
他冷冷的說道:“回你的本部去,小心戒備。”
“遵命!”部將應了一聲,打馬離開。
“將軍!據後軍將士所言,松尊將軍曾一力制止我軍貿然行事,然而被我軍將士以冷嘲熱諷了一番。”禮城打馬上前,向禮雍說道:“松尊將軍好歹也是大王、大對盧任命的北方主帥,大敵當前,南北雙方理應同舟共濟、合力抗隋,我們的所做所為,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不利於雙方的團結?”
“嘿!那你就想多了。”禮雍嘿嘿一笑,滿是狡黠的說道:“松尊誠然是謹慎過了頭,我也瞧不起他。可他這個人寬宏大量,一心為國效力,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與我們計較。他在後面坐鎮,以我自己坐鎮更令我放心。”
“這倒也是!”禮城頓時為之啞然,淵子游之前就說松尊善守、禮雍善攻,兩人合起來便是攻守兼備;現在禮雍帶兵出來了,善守的松尊不用猜也會集結大軍鎮守大營,設法配合他們北方的行動,所以後方的確用不著他們來操心。
“休要說這些了!”禮雍斂去臉上的笑容,向自己的弟弟說道:“你是重騎兵的主將,此軍離開不你,立刻回去指揮大軍,自己小心一些。”
“是!”禮城行禮退下。
“全軍將士加快行軍速度!”禮雍甩了一下馬鞭,疾聲高呼道:“別讓我們的弟兄久等了。”
“遵命!”命令下達,士兵們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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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寅卯之交,也是黎明前的黑暗,在小寇河南岸一座地勢較高的丘陵之上,楊集立馬在高處,目光澹然的注視著西南方照亮天片天空的西豐大營、以及蜿蜒向西北的“火龍”。
據宇文述提供的情報,主帥松尊和副帥禮雍處於‘主弱臣強’、‘將帥失和’的情況,在他們的帶領下,南北兩軍誰也不服、誰也不聽誰,這便是整個戰局成敗的關鍵之處。對面著對方存在的矛盾,只要點一把火,雙方的積蓄多年的矛盾就會如火山一般噴發出來。而這把火,便是北軍坐鎮的北大營。
如今看來,穩重過度的松尊果真壓制不了禮雍,使之率軍走向楊善會和尉遲恭的伏擊圈。
“末將現在才明白大王百戰百勝的原因、嗯,原因之一了,那就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旁邊的宇文述頗有感觸的說道:“這一次我們只想著敵軍勢大、不可力敵,但是大王僅僅只是利用一個點,就能輕輕鬆鬆將敵軍弄得四分五裂,然後逐個擊破。”
“這也是不得不為之,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也拖不起;越拖下去,敵軍越多、我軍處境越不利。”楊集目光緊盯著前方,頭也不回的說道:“說白了,這是一場比誰更不要命,誰不要命就能破開僵局;從目前看來,我軍贏了大半!”
宇文述聞言,苦笑著點了點頭。
楊集此法其實就是驚天豪賭,相當的兇險,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擁有強兵悍將的基礎之上,要是某個將軍、要是某個支軍隊配合不上,極可能滿盤皆輸。
另外就是此法看似十分簡單,誰都可以來玩,可是除了楊集本人以外,根本就沒有人敢拿國運來玩,以前還有個楊素敢這麼玩,但現在,只剩下楊集了。
換成是他宇文述,是不敢這麼瘋狂的。
“啟稟大王!”這時,一名親兵上前躬身稟報:“楊善會將軍讓人傳來訊息,說是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動手。”
“什麼時候了?”楊集回頭向扮著親兵的張出塵問道。
“回稟大王,馬上就要進入卯正了。”張出塵說道:“天也快亮了。”
楊集向信報的親兵說道:“告訴楊善會,讓他們按原計劃行動,休要事事都來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