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醫術雖不如後世,但醫生和一些家境好的人、自己養醫生的權貴人家都知道產婦產後需要好生調養,不宜立刻懷孕產子,否則的話,輕則生出先天不足、有缺陷的孩子,重則一屍兩命。
可是產婦生產後,卻又非常容易懷上下一個,而竇氏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她生下李世民不久,很快又懷上李玄霸;竇氏為了自己、為了孩子著想,便不打算要李玄霸這個意外產物。然而正如中年男子所說這般,李玄霸命大,怎麼努力都墮不了。
他們夫婦造人的時候,倒是快活很緊,可是他們當時、以及竇氏之後的所作所為,卻要可憐的李玄霸來扛。其實竇氏的奇葩除了令李玄霸飽受折磨遇到之外,奇醜無比的李元吉也好不到哪兒去。
都說子不嫌母醜、虎毒不良子,反過來道理也是一樣的,作為一個母親,更沒理由嫌棄自己的親生骨肉才對,可是竇氏卻比較另類,在李元吉出生之時,竇氏覺得李元吉長得太醜,不願意撫養長大,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讓人把李元吉丟了,幸好奉命去丟的侍女陳善意心地善良,偷偷抱回李元吉秘密撫養,方才使李元吉沒有夭折在襁褓之中。不過古話說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卻應在了李元吉身上,他雖然沒有好看的顏值,但是他天生神力、力大無比;竇氏雖然嫌棄他,而李淵不僅不嫌棄,反而十分喜歡這個天生神力、有猛將之姿的醜兒子,不僅說服竇氏養了下來,還聘請名師教他武藝。
當然了,人的心境會隨著時間推移、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竇氏也不例外,她如今就很在意李玄霸;與李玄霸比起來,李元吉就比較慘了,他儘管活了下來、父兄也喜歡他,但因為長得慘不忍睹,至今還遭到竇氏嫌棄、還得不到母親的認可和教誨。
聞言,中年人看了竇氏一眼,讓李家人找來一張毯子鋪在地上,令李建成將李玄霸放了上去,然後他把李玄霸上衣解開,只見李玄霸北有出現了十幾個核桃大小充膿包,這些膿包開關很是詭異,它們不是常見的血紅色,而是呈現出陰森可恐的黑色。
「謝兄,你怎麼看?」中年人觀看良久,沉聲向蹲下來觀看的中年道士問道。
中年道士姓謝,名弘,乃是東晉謝安、謝玄、謝石的後裔,他在終南山三清觀出家修道,過著清心寡慾的隱居生活,是關中赫赫有名、精通諸多百家的道士,楊堅和楊廣屢次招他為國效力,然而他根本就無心仕途,過著閒雲野鶴一般的逍遙日子,而那名少年正是他的侄子謝科、謝映登。
至於替李玄霸看病的「中年男子」,那就更加不了起了,
他名叫孫思邈,現在在隋朝的名氣雖然不大,可他在後世卻有享有「藥王」美譽。看著像是個中年人,可他實際已有六十六歲高齡了。
謝弘與精通百家常說的孫思邈為友,本身也是一個醫術高明的人物,此時見到李玄霸比較完好的面板也是紅通通的,搖頭嘆道:「孫兄,依我之見,這孩子的情況並不樂觀,現在不過是在勉強維持生命而已,眼下現在只能切除膿瘡,還有一線希望。但是這個療法存在著極大風險,若是瘡毒擴散,神仙難治。」
孫思邈默然點頭,李玄霸的情況十分危險,他是可以用藥物來維持生機,然而此舉卻會扼殺李玄霸最後醫治的時機。最好的辦法就是如同謝弘所說這般,切除毒瘡,然後再輔以藥物調理,如果成功了,李玄霸便可避過夭折,如普通孩子一般長大成人。
但是正如謝弘所說那般,「手術」風險比較大,如果瘡毒擴散,神仙難救;若僅僅只是用猛藥的話,讓他活上幾年時間卻是完全不成問題,再之後,那就必死無疑了。
當他道明身份,並且將這些方案、及後果一一說出,作為病人家屬的竇氏、李建成左右為難,無從選擇。
「吾弟乃是唐國公之子,身份尊崇無比,怎能冒這風險、任由爾等籍籍無名之輩的實驗?」眾所俱寂之時,旁邊響起一個清朗的男孩聲音,卻是李世民怒瞪雙眼,毫不客氣向孫思邈說道。
孫思邈嗜學如渴,知識廣博,很小的時候就精通道家典籍、能與大賢侃侃而談老莊學說,被獨孤信稱為「聖童」,只是後來他身患疾病,經常請人醫治療,花費很多家財,於是到了十八歲的時候便立志從醫,他在醫術方面「頗覺有悟,是以親鄰中外有疾厄者,多所濟益」。行醫這些年,什麼樣的病人、什麼樣的病人家屬都遇到過。
他聽了李世民的話,又見竇氏和李建成沉默不語,便面容不改,心平氣和的說道:「身為醫者,當因病而醫、而不是因人而醫。凡是病者,皆如醫者至親,並無高低貴賤之別。至於危險確實存在,而且危險極大。然而治人之法要分清輕重緩急、長遠和眼前,輕者當以藥治、重者以氣治、緩者以物治、危者以奇治。此子舊病發作,又到了生死抉擇之時,當以奇治之。」
李世民怒道:「你說得倒是輕七情,萬一吾我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得起嗎?」
「鄙人身為醫者,若是因為擔心醫死病人而不敢醫,那還從什麼醫、當什麼醫者?」孫思邈雖是與李世民答辯,可實際上也在回應默然的竇氏、李建成等人。
李世民吼道:「如果出現了意外,難道你為吾弟償命不成?」
孫思邈坦然的說道:「作為醫者,我會竭盡全力為病人醫治,然而醫者的命也是命。我的命沒有高人一等,也不會低人一等。如果因為治不好病人卻要償命,自然是萬萬不能的。」
「孫先生說得好!」旁邊的謝映登忍不住出聲而贊,孫思邈最後這番話說到他的心坎裡了,他既是謝弘的侄子,也是謝弘的徒弟,這些的跟著叔叔行走四方,救了不少人。他覺得真正醫者就應該如孫思邈所說這般尊重生命,只有尊重和敬畏生命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才能盡力去醫治每個病人。但如果因為對生命不重視不敬畏,而導致病人死在自己手中,那麼這種醫者就是罪大惡極的殺人兇手。
孫思邈彎下腰,又號了一下李玄霸的脈,轉而向竇氏說道:「夫人,令郎病情嚴重、刻不容緩,你也不希望令郎就此夭折吧?」
李世民雖然少年老成,可畢竟是一個孩子,見孫思邈無視自己的威脅,竟然又擺弄起了自己的弟弟,頓時勃然大怒,「錚」的拔出橫刀,指著孫思邈道:「你……」
「啪!」的一聲,竇氏一巴掌扇在了李世民臉上,李世民被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白白
嫩嫩的臉,以肉眼可見的迅速腫出一個巴掌印,很顯然,竇氏並非是意思意思,而是真打。
「孫先生,請你全力為我兒切除毒瘡。」竇氏這時已經想到孫思邈是何許人物了,知道他雖然沒有多少名氣,可他卻是得到巢元方等等名醫倍加推崇,她生恐次子年少無知的繼續觸怒這位救星,使其惱怒的一走了之,於是給了不知輕重的次子狠狠一巴掌,這也算是給孫思邈一個交待。
孫思邈對竇氏行了一禮,當即取下竹簍,準備藥材以及用到的器械,打算著手醫治。
李世民一手執刀、一手捂著臉,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素來寵愛自己的母親,然而竇氏心亂如麻,所有心神都在李玄霸的身上,哪有空閒關注這個健健康康的次子?
李世民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錯,再加上母親以前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所以竇氏這驟然間的一巴掌,使他比常常捱罵的頑劣的孩子還要委屈無數倍,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狠狠地丟下手中橫刀,轉身就跑。
「阿孃,要不要讓人跟著?」旁邊的李建成看了越跑越遠的李世民,有些不安的向母親請示道。
竇氏看了一眼沿著山路奔跑的李世民,心中莫名一陣心悸,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二郎被我和你阿耶寵壞了,讓他冷靜一番也好。」
雖是如此說,可竇氏還是派了五名死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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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在叢林中幾名綠袍人看到這一幕,頓時盡皆鬆了一口氣,嘴角皆露出微笑,其中一人低聲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大事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