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黃龍城囤積的物資也不算少,我們完全可以統一發放糧米柴薪衣物、以資百姓!為何要大興工事,讓他們在冰天雪地裡勞作?”
即將過年,楊暕也被楊集從工地上叫回“官邸”之中,對於楊集的賑災之法,一些地方官員私下非議不少,但是沒有敢到楊集面前提出質疑,倒是楊暕沒有這麼多避諱,開口便問。
“遼州的冬日尚有三四個月之久,官府的賑濟只能讓緩解百姓饑饉凍餒之憂,卻不能解決他們來年的收穫。而且現在大雪封山封路,新來的百姓前路迷惘,要是讓他們困守城池、無所作為,容易群起生亂……”
楊暕這段時間長進了不久,楊集也願意給他解惑:“我讓他們去做事,一是將青壯聚做一處,便於管理,而他們的家小在城裡,縱然有些怨言,卻也不敢鬧事;二是大家共克艱難,可以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三是有動作就有效果,而百姓看到自己努力沒有白費,也就有希望、有奔頭、有秩序了。”
楊集說到這裡,又問道:“你這些天幫且百姓墾荒,可有收穫?”
“收穫非常大!”楊暕苦笑道:“若非王叔把我扔進百姓群中,我永遠都體會不到生活的不易。最開始的時候,我對王叔確實有怨言,但是看到一條條田梗、一條條水渠在大家手中合力之下完成,那種成就感十分微妙。這種感覺是我以前從未感受過的。”
楊暕被楊集安排去當普通的民夫,但由於他什麼都不會,所以只能幹體力活,這對於從未乾過重活、卻要幹一整天生活的二世祖來說,箇中痛苦可想而知。不出幾天時間,他雙手都磨出了血泡。
但是他乾的事情是以工代賑的專案,如果做不完規定的活,當天就沒有飯吃,他為了吃上一口粗食,只好咬著牙堅持。經過這十多天的磨礪,他意外的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思緒和想法也有了全新的感悟。
楊集也想不到自己單純的折磨,竟然讓楊暕有了這麼好的覺悟,他笑著問道:“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我和很多百姓修了一條水渠,就是把弱洛水引入將為良田的草原之中,不過此時尚未完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王叔讓我回去、和工友們把這條水渠修完。”楊暕注視著楊集,認真的說道:“王叔,我不想半途而廢!”
楊集欣慰道:“那你去吧!”
“喏!”楊暕站了起來,他想了想,問道:“王叔,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楊集點頭道:“你問吧!”
楊暕沉吟半響,說道:“王叔,我大隋是不是很危險?”
“你為什麼這麼想?”楊集不答反問。
“我知道阿耶這麼勤政,不僅是想超越祖父,而且是源於現實的危險;但危險是什麼、來自何方,我猜不到、也不敢問,而外人,更不會給我真實的答案。但是阿耶卻和王叔無話不談,我想王叔應該是知道危險是什麼。”楊暕看了楊集一眼,低聲道:“我不想被矇在鼓裡、不想有朝一日死得稀裡糊塗,所以我希望王叔給我一個精準的答案。”
“你猜得不錯,我大隋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根基不穩,危險萬分。”楊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個危險不是外敵,而是內部。所以你祖父、你阿耶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每定一個方略都是三思三思再三思、權衡權衡再權衡。”
楊暕愣了一下,緊接著問道:“危險來自內部?”
“正是內部!”楊集向他說道:“前朝的憂患,其實就是我大隋的憂患,無論是步迦可汗南侵涼州、仁壽宮變,還是漢王造反,都是他們在乾的。至今,他們仍然擁有改朝換代的實力,仍然想把天下換成另外一個姓。你只要關注你阿耶的施政方略、針對物件,而後再結合前朝和現在的國情來思索,你就會知道我大隋有多麼危險了。”
“我明白了,多謝王叔解惑。”楊暕重重的點頭,他向楊集拱手一禮,告辭離開。
“等等!”當楊暕到了門口的時候,楊集追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阿孩,你這回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了。大隋很需要你,你務必活出一名合格的親王的模樣來,千萬別讓你阿耶、你阿孃徹底失望。”
“王叔,我知道了!”不知為何,楊暕聽了這番很是平常的話,竟然心中一酸,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他趕緊避開楊集的目光,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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