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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見鍾情 (1 / 3)

黃昏太好了,風和雲都退居為紅紫背景下的輕巧點綴,副熱帶高壓驅使下製造出的連月酷熱,讓位於本國南部的首都整個夏天都籠罩在暑熱之中,即使秋季女神的裙襬現出了一角,那份燥悶仍然如影隨形。

謝之遙躺在鐘塔塔頂延伸出來的觀景涼臺,只要側頭遙望,就能將學院內建築群盡收眼底,房屋如河流縱橫交錯、曲折分支,在下午時,陽光便如同水波般在古樸的石質街道上盪漾,色彩與光影酷似一幅經典的印象派畫作,來來往往、或快或慢的腳步聲,學生的談笑聲,足球和籃球彈過地面,鳥鳴啾啁,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無數聲音都一同都融化在粘稠的風裡。

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想念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那被中緯度和洋流塑造出的溫和氣候,即使在陽光燦爛的晴天也像名門淑女般優雅有禮,從不讓慕名而來的遊人在戶外有汗溼薄衫的糟糕體驗。

謝之遙坐起來,把背靠在涼臺的雕花石柱上,腳底是十數米高的虛空,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跌落,對於恐高症患者來說地獄般的處境,卻給他提供了最閒適自在的私人空間。

十,九,八,七......

腦海無聲重複著倒計時,天色又變暗了一些,盛大的夕陽徹底接管了世界,雲彩飽蘸了鮮血般的紅,鐘樓華麗的彩繪玻璃,折射出與天色交相輝映的光芒。

三、二,一.....

分秒不差。

倒計時停止的同時,鐘塔內部精密齒輪運作加速,發出咔噠咔噠相互嵌合的細微聲響,帶動鐘擺發出悠揚沉穩的鐘聲。

冷色調的金屬指標指向六點鐘方向,這座與學院同齡的蒼老鐘塔忠實履行著報時義務,謝之遙輕笑了聲,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不遠處那棵緊挨著學生活動大樓的老橡樹上。

很快,他無法再移開視線一寸。

繁茂枝葉背後,有個身影出現在樓層外壁的鑄鐵排水管道與敞開的玻璃窗之間,如果不是所處的位置只在二層,謝之遙會懷疑目睹了一起跳樓案的現場,但當事人顯然不是抱著自殺目的而來,她既不想死也不想殘疾,咬開纏在手上的藍色髮帶,把礙事的裙襬紮在大腿上,手法熟練地打了兩個丁香結固定後,她在窗臺輕巧一蹬,攀住管道,手腳並用地藉著橡樹邊緣爬到了樹幹最粗壯處,抬手緊抱住樹身。

整個過程非常迅速,只發生在鐘擺左右搖擺三次之內,像一隻躲進大樹懷抱的藍羽長尾山雀。

現在,小山雀要回到地面了,層層枝丫和綠葉遮蔽之下,謝之遙看見那個靈活的身影張開手,毫不猶豫地跳下。

這個高度對於精通運動的人來說並不足以造成傷害,而且她在剛剛已經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身體素質,但她似乎錯估了情勢,前腳掌落地的一刻,她踩中了一顆埋伏在陰暗中的石頭,整個身體都被帶著向右一歪,重重跌在地上。

謝之遙已經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樣劇烈的痛覺,她一定是受傷了,但她甚至沒有做任何休整和逗留,抽開下意識保護著腦顱部位的手臂,飛快用手肘撐了一下地面重新站起來,拖著一瘸一拐的腿,抬頭小獸般警惕地四下張望。

謝之遙終於看見了她的臉。

無疑是美麗的。北國霜雪一樣的眉眼,全然瘦削的脊背,溼漉漉的,微微卷曲的劉海黏在眼皮上,夕陽下面板近乎透明,一觸即潰,烏黑長髮邊緣鍍上一層淺淺的滑涼的金,像油畫中的貴族少女——但恐怕沒有任何一位貴族少女被允許擅長爬樹。

課本教會謝之遙,時間是一種相對的概念,它可以疾如旋風,也可以緩慢流淌,彷彿未凝結成琥珀的樹膠。

但現下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嶄新體驗。

時間可以具體到某個固定的人,她如同最輕薄,天鵝絨毛般的雪粒,可以上浮,也可以下墜融化,她有小動物一樣的眼睛,和在風中,在血紅色夕陽下,在鐘聲裡紛飛翻卷的墨色長髮。

塵埃在光裡遊弋,鐘擺還在規律運動,卻像是一下、一下敲擊在他心口,血管連帶著微微震顫,一種發麻的奇異感覺隨著血液充盈了四肢百骸,也飽脹了胸口,謝之遙一瞬不瞬地俯視著她,有某一秒鐘裡他以為她看到了自己,心臟因此停擺。但那雙眼睛不做任何停留地掠過鐘塔方向,沒來由的失落輕而易舉攥住了他。

陳望月收回望向鐘樓錶盤的視線,現在是六點整,距離學生會面試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

她昨天有經過威斯敏樓,距離學生活動中心大概有二十分鐘腳程,但她不確定自己現在的腳傷能不能堅持走過去,腳踝傳來持續性刺痛,小腿也磨出了一大片血痕,很有可能是關節扭傷了,萬一不及時處理,影響到以後跳芭蕾就糟糕了。

她拖著傷腿,勉強走到最近一條靠近學院主路的林蔭道,等了將近十分鐘,總算等到有路過的好心同學願意借她手機。

威斯敏樓四層B區人來人往,燈火通明,最大的教室被臨時徵用為學生會面試的場地。

為保證招新程式公平,面試的主考官從各部門副部級以上的成員中隨機抽取,無論選擇報名哪一個部門,都要經過無差別群面打分。

作為組織部的現任副部長,凌寒也被抽中作為這次面試的主考官,佈置會場的同學很上道地給他安排了和風紀部部長相鄰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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