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一根針的尖端,在血管裡細微地刺了一下,淡癢沿著脊背最末端竄到頂。
陳望月微微抬眼,對上凌寒那雙湖水般湛藍的眼睛。
瞳仁是像貓眼石一樣完美的圓形。
因為坦蕩無欺,澄澈乾淨,就像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妥,所以會顯得她在這個時候較真是自作多情。
陳望月又笑了,眼睛浮在面板做的水上,顯得清而遠。
“我也只是暫住的客人,留宿的話還是要問辛檀哥哥。”
凌寒覺得她聲音真的很好聽,發每個音都輕柔但清晰,“但你們是好朋友,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輕飄飄地就把問題甩給了辛檀。
辛檀抬了抬眼,沒有表情,看不出贊同或者不贊同,俊秀的臉被晚霞曖昧地分割成不規則的明暗,他放下刀叉,目光像落在凌寒身上,又像只是途經,最終停在陳望月面前擺放的水晶花瓶上。
吸飽了水的晚香玉花瓣潤澤,在她眼底栩栩如生。
辛檀收回視線,淡淡道,“隨便你。”
“這可是你說的隨便。”
昏暗的房間,辛檀用鑷子從懸掛著膠片的細繩上夾取一張膠片,浸泡在顯像膠水裡。
現在是數碼相機當道的時代,傳統的膠片拍攝因其昂貴和不便,被新技術遠遠拋到身後,只有少數愛好者還願意花大價錢供養倒閉邊緣的膠捲生產公司。
辛檀欣賞傳統膠片獨特的光影效果與顆粒質感,他和凌寒熟絡起來也是因為對方同樣是攝影發燒友。
但此刻這位好友卻在他沖洗膠片的時候喋喋不休,迫不及待打聽起他繼父的那位遠房侄女。
好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一個投靠親戚的孤女,唯一的依仗就是辛家的贅婿,能不能碰,自然得過問辛家的意思。
辛檀戴上手套,“如果你不怕辛重雲找你麻煩。”
凌寒大笑,語帶輕蔑,“他們一家子是去是留,以後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那隨便你。”
辛檀的聲音毫無起伏,只擺弄著膠片。
影象在藥水中漸漸成形,他想起的卻是今天的晚霞。
鐵鏽味的回憶席捲而來。
同樣的一張餐桌,同樣的三個人,同樣一份乏善可陳的蔬菜沙拉,明明不喜歡卻要裝作碰上人間美味一般努力強迫自己吞嚥的少女,就坐在辛檀的對面。
與今天不同的是,那時,哪怕凌寒使勁渾身解數討她歡心,花言巧語不要錢似的往外抖落,陳望月也沒有偽裝過她的無視與偏心。
她眼睛黑白分明,自始至終,只望向自己。
像她表演芭蕾時的足尖,沒有一分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