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禝。”
“臣在。”
“那你以為該派遣誰統帶一部龍武軍,去扶桑助其平叛?”
“啟稟太后,臣有所請。”
“你說。”
“臣請開去江蘇巡撫一職,親自領兵前往。”
這就是說,並不是要將軍隊交在其他人手裡,而是打算要親自統帶龍武軍。而扶桑和大夏隔海相望,這一去就是遠跨重洋了。
這固然是好事情,然而萬里波濤之中的兇險,也是不言而喻的。兩宮太后一齊動容,對望一眼,心裡又是欣慰,又是擔心,默然半晌,西太后李念凝才又問道:“然則蘇撫的位子,怎麼說?”
江蘇巡撫的位子,自然該歸趙定國,以“趙遠初”的名聲和風骨,足以斷絕旁人覬覦之心。不過朝廷的人事,不宜由自己來開口,好在還有齊王,這件事是早就有了腹案的。
“回太后的話,”齊王果然開口了,“現任江蘇布政使趙定國,聲名素著,又久歷軍務政務,堪稱幹練。臣以為,可以趙定國升任此職。”
“那江蘇的新政怎麼辦?”
“江蘇的新政,一直是他們幾個跟臣一起辦的。”秦禝介面答道,“有太后和中樞諸公指引方略,他們一定不會耽誤什麼,請太后放心。”
明黃紗幔後的太后,又小小的沉默了片刻,李念凝才再開口。
“那……就先讓趙定國署理吧。”
這句話說出來,等於整件事情有了定論。秦禝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署理就署理,將來真除也不過是時間上的事。這一次,自己若是回不來,也就罷了,若是回得來,那就不是一個巡撫的事情了。
沒想到,東太后還有話說。
“這樣的大事,這兩天倒是沒什麼人上摺子,”她彷彿自言自語似地說道。“也真奇怪。”
“言路上的官兒。或許還沒有弄得清楚是怎麼回事。”齊王笑道。
“這倒也是,”東太后點頭道,“不過到底是咱們去替人家打仗,將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拿這個來說事兒。”
“回太后的話,這一點名義上自不會有差錯。”齊王說道,“扶桑不是咱們大夏的屬國嗎,那咱們大夏自然有責幫助屬國,以彰顯我上國之威!”
“對,對,我倒忘記了。”東太后釋然了。
雖然商量好了,可是還不能發朝旨,因為還有一道程式要走——這樣的大事,事關國體,循例還該密諮親貴重臣的意見,即所謂的“內諮親貴,外諮重臣”。
親貴還好說。由中樞大臣親自向幾個親王去問一問,畢竟都在京裡。方便的很。外面的重臣,當然指的是各地督撫,路途遙遠,不能一個個問到,於是選了兩個人,以六百里加急馳問,立等回奏。一個是名義上的天下第一總督,直隸總督蔣長佑,一個是實際上的天下第一總督,兩江總督曾繼堯。
這樣的情形,是在秦禝的算中,因此毫不擔心——蔣長佑的回奏會說什麼,猜也猜得到,至於曾繼堯……
曾繼堯什麼也不會說。
直隸離得近,因此是蔣長佑的回奏先到。果不其然,他老兄激動得不行,在摺子裡,上來一句就是“天戈遠震海外,甲兵威服四方”,不僅叫好,而且還建議“再多募新勇,並赴扶桑,彰顯上國軍威”,如果不是礙於官場的規矩和秦禝的面子,他多半就要自我請纓了。
曾繼堯的回奏,則一如秦禝的預料,含含糊糊,語焉不詳,總之是去有去的好處,不去有不去的道理,因為“彼岸情勢,非臣所能遙知,故不敢妄言。”
秦禝心想,曾繼全開缺回籍,江寧老軍裁撤,這兩件事,果然已經足夠令曾督帥煩心。以曾繼堯的老到,當然已經深自戒懼,怎麼肯在這樣的事上另生枝節?
至於親貴,一共“密諮”了四位王爺。齊王、岐王兩位不必說,賈旭去拜訪吳王的時候,這位糊塗王爺自是搞不清狀況,不過他也有他的辦法,先問“齊王怎麼說?”,問清楚了,點點頭,很鄭重地說道:“我的意思,跟他倆是一樣的。”
最後是韓王雲徽。他把來訪的彭睿孞延入客廳用茶,等聽完了彭睿孞的話,把眼睛瞪起來了。
“他孃的!”雲徽怒目圓睜,用力在案子上一拍。
“王爺息怒,”彭睿孞吃了一驚,連忙說道,“從長計議。”
“什麼從長計議?”雲徽的一部山羊鬍子都抖了起來,“這一回,照我看早就該讓這些人看看我大夏軍卒的威風!”
朝旨終於發下來了,一共兩道。
第一道是答覆扶桑使臣的奏摺,就一句話,“准予所請”,可謂輕描淡寫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