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善禱,白沐箐紅著臉謝了。
“妹子,沈先生特意囑咐我,讓你穿了紅裙上轎子,”胡夫人說正事了,“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嫁娶的時候,只有正室才可穿紅裙,這個自然是懂的。但白沐箐不肯說,只是紅了臉搖頭。
“我們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嫁給他做側室,當然是委屈的。”胡夫人依然摟著她說,“不過他是侯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就好在你這位老爺知道心疼人,曉得你的這份委屈。有這樣一個表示,也就算是情深意重了,至少在申城,他是拿你做當家的人來看。”
秦禝的心,白沐箐是理會得的,自有一份甜蜜在心裡頭。偏著頭想了想,說道:“阿姐,不知道他將來,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太太?”
“他才二十出頭,就已經封了侯。我聽胡浩洵說,大夏這一百年來,從沒出過這麼年輕的侯爺,以後說不定還要封公!說不定封王也不是不可能”胡夫人說道,“照道理說,總會娶個門當戶對的,不過不管他將來娶哪一個,那都是在京裡。我看他的意思,多半是要把你放在申城。”
“放在申城?”
“就是另設一個外宅,妻妾不相見。做妾的那一位,除了沒有正室的名分之外,其他的比照正室,也算是專轄一地。”
白沐箐心想,難怪他讓我穿紅裙子,莫非真的有這樣的心思?可是再想一想,這一年多來,秦禝實在是權勢曰增,將來果真要封公封王的話,三妻四妾都不在話下,這樣的佈置,真能做成一個長局麼?
“阿姐,走一步,看一步,”白沐箐羞澀地說,“我也不想什麼正室的待遇,只要他心裡有我這個人,也就是了。”
“他自然是重情義的人!只是……”胡夫人猶豫了一下,沒說下去。
“阿姐,你想說什麼?”
“我跟你說了吧,我看你家這位秦侯爺,其實是個風流姓子!在申城這一年多,忍得住沒有去掂花惹草,實在不容易。”胡夫人柔聲對白沐箐說道,“你嫁過去,不要想著管住他的人,要緊的是收攏他的心。”
“怎麼叫做收攏他的心呢?”
“男人呢,就好比一架風箏,吹東風就往東邊跑,吹西風就往西邊跑,可是不管怎麼跑,那根線還是在你手裡!只要是該扯的時候扯一扯,還是會乖乖地回到你身邊來。不過放風箏,放風箏,說來說去,到底還有一個‘放’字,若是一直繃得緊緊,一絲也不讓他跑,那沒準連線都要繃斷,就不曉得會飛到哪裡去了。”
這是委婉的提醒,然而這一點,白沐箐的心裡已經有數了。跟秦禝相處這一年,她自信已經摸透了他的姓子——不能說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卻是極有良心的一個人。她有把握,一定能象阿姐說的那樣,讓他的一顆心,拴在自己身上。
雖然如此,卻不肯說破,只是笑著問胡夫人:“那你管姐夫,也是這樣管麼?”
“你說的不錯,”胡夫人嫣然一笑,“哪有貓兒不偷腥?只要開飯的時候,敲敲盆子,那隻貓曉得回來就好了。”
“阿姐生得這麼漂亮,姐夫自然要回來‘開飯’……”白沐箐小聲笑道,“不像我,長了一個醜八怪的樣子,誰知道人家回不回來開飯呢。”
“啊唷,膽子肥了,敢來吃阿姐的豆腐!”說完這句,那隻手示威似的沿著大腿,一直向上摸過去,白沐箐就吃不出勁了,羞得縮成了一團,卻被胡夫人摟住了逃不開,
“好啦好啦,知道你面皮薄。” 這一句話講完,胡夫人轉頭噗的吹熄了蠟燭,屋子裡登時漆黑一片。“早些休息吧,明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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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典禮,是由沈繼軒來替秦禝提調,而女家的胡浩洵,亦都是諳熟風俗的人,自然也沒有問題。
請客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單子也是沈繼軒所擬。秦禝原本只想請些最親近的人來鬧一鬧,然而身為巡撫,才發現這是做不到的事情,否則請誰不請誰,會弄出很大的麻煩,於是把沈繼軒的名單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還是隻得“准予所請”。
這一天裡,客人的先來後到,也有很深的學問在裡面。照常來說,第一批總是最熟識的朋友和同僚最先到達,或是幫著張羅一些雜事,或是代替主人,招呼後來的賓客。然後是屬下的官員,自己估量關係親近的程度,先後到達。最後則是上司,自顧身份,當然要壓軸出場,而且需要做主人的親自迎接。
這套東西,從不見載於明典,然而官場中人,個個熟知,絕不會亂了時間和順序,算是一種不言自明的潛規則。
可是在秦禝來說,則不免多少有一些尷尬——上司是沒有了,只有一個劉秉言,以吏部侍郎,宣旨欽差的身份,預定了一個首客的位子。朋友亦沒有——放眼江蘇,又是隻有一個劉秉言算是平交的朋友,然而以他的身份,哪能讓他早早來招呼客人?
秦禝呆呆地想,不知老子這兩年是怎麼混的,混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結果,最先上門的是張曠和梁熄——還在騎軍的時候,兩人就一直以秦禝的親信自居。這一回。梁熄扳著指頭算了算,自覺該是輪到自己先到,於是拉上張曠一起,早早地道巡撫衙門來報到。
還真是來“報到”了——秦禝看見他們倆,先就一呆,愣愣地問:“你們兩個,要來做什麼?”
這樣的喜日子,固然要穿得齊整。不能太過隨便,可是無論如何也該穿便服的。然而眼前的這兩位,也不怕熱,全套官服穿起。
“我們來替大帥幫忙。”張曠得意洋洋地說,“大帥您想啊,您封了侯爺,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我們穿這一身來替您張羅,這多隆重?才襯得起您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
這兩個粗胚!秦禝哭笑不得。還沒想好該怎麼跟他們說,卻見張曠又掏出了一個紅封包,雙手奉上。
張曠賊笑兮兮地說道,“大帥,這一點錢,請大帥給姨太太打一副頭面。”
梁熄不如張曠那麼厚顏無恥,此刻有樣學樣,也拿出一個紅封包,笨拙地說道:“也……也給姨太太打頭面。”
“唔?唔?請帖上不是寫了,一切禮品禮金,敬謝不敏?”
“寫歸寫,送歸送嘛。”張曠還是那一副天經地義的口氣。
“嘿嘿。”秦禝乾笑一聲,雙手一背,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手下的這兩位一品大員。
葉雨林也到得早,在街口就下了轎子,招呼拿著東西的兩名長隨跟在身後,步履安穩,向巡撫衙門的側門走去。
他現在已經是蘇州長史了。升了從四品,至於刺史一職,李紀德這還沒動身呢不是,而這一切,都是拜當初替秦禝幫辦衙務,盡心盡力所賜。一方面要感謝現在的秦禝的賞識和提拔,一方面自忖跟秦禝是共過患難的人,想來亦當得起親信二字,於是要到得早一點,看看能幫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