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時,看見金臺號的船身輕輕一顫,艦首上有紅光一閃,俄頃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可是當兩軍撞在一起,鍾禹廷戰船上包著鐵皮的的大沖角,卻頂住吳茂成的龜船,直接把他的船撞裂了!
這樣詭異的景象,將隋匪軍的人,都驚得呆住了,方才還戰鼓喧天的太湖戰場,忽然陷入了一時的死寂。
曾經橫行太湖的龜船,居然如此脆弱不堪,這些都對隋匪軍的心理,產生了極大的震懾,船隊的陣型立刻便現出了混亂的跡象,有的船依然在向前猛衝,有的船卻在猶豫之中停了漿,慢了下來。
形勢完全轉到官軍這一邊來了。官軍的水勇,一年多來被隋匪軍欺負得不行,眼見今天是要揚眉吐氣,順風滿帆之下,狂呼鼓譟而前,不僅要報仇,而且要搶著立這場大功。
雙方的船隊,終於糾纏在一起了,雙方在硝煙瀰漫的太湖上展開了廝殺,艦船著火焚燒的噼啪聲,夾在被西北風鼓起的湖浪拍岸之聲中,驚心動魄。雙方都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一戰,特別是隋匪軍一方,深知此戰若是敗了,不僅辛辛苦苦打造的水師必將覆亡,而且失去了水師支撐的蘇州,也必將落入龍武軍的手裡。因此雖然明知瀕臨絕境,依然不肯退卻。
可惜這樣的努力,亦歸於無用。 就這樣打了不到兩個小時,中軍旗艦上的唐紀元,已經絕望了——即使沒有了龜船,跟官軍水師的搏殺,也還可以勢均力敵,卻拿新加入進來的官軍毫無辦法,遇見有老軍水師的船艘被圍,則以衝角在前,衝開圍攻的船艘。當者即碎。這樣下來,官軍的優勢越打越大,隋匪軍水師的船艘,被擊毀、焚燒和擄奪的,不計其數。
仗終於打不下去了,唐紀元眼見那兩艘炮艦,已經有穿過戰場,向後軍抄截的意圖,長嘆一聲,下令鳴金收隊。要退回這湖島東側的水寨。
這是沒有辦法的決定,心知一進水寨,從此便再也出不來了,不過為了救急,明明是一杯毒酒。也艘好喝下去再說。
然而想飲鴆止渴,也變成不容易的事。官軍水師固然是銜尾急追,把隋匪軍後撤的陣型,打得散亂不堪。唐紀元水師的最後能夠平李退入水寨的只有一百餘艘船。
對官軍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勝!欣喜若狂的 官軍水師先封鎖了這湖島水寨的兩端水道,做下一步圍攻的打算。
*
太湖一戰結束,陸上的局勢也立刻翻覆。唐紀元的水師龜縮在這湖島,依靠水寨屏障和陸上的據點,苦苦支撐。太湖之上,全是龍武軍和老軍的水師戰船在往來遊弋,沿岸的隋匪軍石壘,不僅無法再得到水師支援,而且還要反過來受到水陸兩面的雙重夾擊。於是數天之內,自鹿城再次南下的龍武軍合兵,連續攻陷毗鄰太湖的吳江縣,隋匪蘇州的局面,至此底定。
北面也傳來了好訊息,李紀德的新軍,苦戰十餘日,到底打破了太倉。蔡冠奎的三千多殘兵,在城中居然又抵抗了小半日,見到大勢已去,才由西門突圍,退往蘇州方向。
李紀德得勢不饒人,他坐鎮太倉,派麾下等一班將領,先是與駐守常熟的龍武軍吳建瀛部,共同夾擊昭文縣。拿下之後,向南猛撲,花了兩天工夫,就掃清了太倉境內的隋匪軍。
至此,從長江邊的常熟,一直到太湖邊的吳江,官軍的戰線南北貫通,徹底連為一體,形成了一道弧形,由北、東、南三面,包圍了隋匪蘇州城的局面。
及至周岷將新軍攻克太倉的訊息傳過來,秦禝知道,該動身了。打蘇州是一場大戰,總不能說讓弟兄們在前方吃苦,自己倒在城裡由白沐箐陪著享福?更何況——
“我去打唐冼榷。”秦禝拉著白沐箐的手,把她從頭打量到腳,眼光最後落在一對胸上,不懷好意地笑道,“這回大約是沒跑兒了。”
這個人,怎麼就沒個正經呢?白沐箐明知他想的不是什麼好事,但心裡卻又是害羞,又是甜蜜,既有要送他上戰場的那份不捨和不李,又有盼望一雪唐冼榷殺舅之仇的激動,百味雜陳之下,只說了一句平平常常的話。
“我來替你拾綴行李,”她抽回了手,輕聲說道,“你……要好好的回來。”
秦禝傳令給吳椋,讓親兵營待命,明天一早開拔。當天晚上,白沐箐特地整治了滿滿一桌菜,讓他吃飽喝足,好有力氣去打仗。
“不公平,不公平。”秦禝大快朵頤之餘,搖著頭嘆氣,“我自己在這裡吃香的喝辣的,想到前方的兄弟,心裡不好受。”
“啊喲,秦大人還有這一份心。”白沐箐調侃道,“那你帶了我一道去,我做好東西給大家吃,好不好呢?”
“使不得!使不得!”秦禝仍是大搖其頭,“你是不知道,軍營裡面,不能過得太舒服,不然誰肯拼力向前?紅袖添香,最是消磨鬥志,你害我一個就好了,不要再去害大家!”
“沒有良心,得了便宜還賣乖。”白沐箐白了他一眼,“回頭我去裝一大包麵餅,拿給吳椋替你扛著,讓你天天啃,天天啃,看你還敢不敢說嘴……”
兩個的話說到這裡,卻被來敲門的韓水打斷了——他明知道自己爺正跟白姑娘在裡面卿卿我我,這個時候來敲門,實非所願。可是外面有人急等著要見關藩臺,不報也不行。
“爺,有人來了,柱子那邊來的人。”
“哦?”秦禝霍然站起身子,柱子是自己埋在李紀德身邊的一顆暗子,跟自己這邊一向是絕不走動的。現在天已經大黑,這個時候來求見,自然有很要緊的事。
秦禝帶著韓水,來到二堂旁的簽押房,果然見到卞寧他們已經等在那裡。進了房,先吩咐免禮,看座。
“大帥,李紀德給周岷遞了一份驛報過來,讓他們明天在刺史衙門拜發。”卞寧卻不肯坐,仍是站著回事情,“吳煋的這個申城知府的位子,怕是要坐不住了。”
秦禝眯起眼睛,,語氣卻還很從容:“嗯,李大人用的是什麼理由?”
“吳煋正替他幫辦軍務。李大人說,吳煋身在太倉,衙門事務和關務都難以兼顧……在下冒險抄了驛報,送來給大帥看。我想這是大事,無論如何也該讓大帥知道,因此來見大帥。”
說完,拿出一份捲成一條的信箋,雙手呈給秦禝。
這真正是大事!龍武軍的軍費,全賴關銀,申城知府這個位置乃是命脈所在,若是被李紀德拿在手裡,就等於是讓人扼住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