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禝抬頭望向葉雨林,“老葉,我聽聽你的高見。”
“你剛才說,南匯的四門,官軍是打三放一。若是吳銀建沒起叛心,從北門走了就是,何必投降?”
秦禝瞠目結舌,楞了半天,才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腦袋,苦笑道:“大約是該去睡一會兒了……
吳銀建和劉沫沒有失約,第二天一早,他們手下的兩千五百隋匪軍便由南門出城,在城外整隊,交出了城防。
“吳先生,從現在起,我們就不再是敵人,而是友軍了。”梁熄鄭重地說道,“我可以先替你補充一點軍械,軍服一下子置辦不齊,只能委屈你們先穿原來的衣服。只要打下阜沙崗,他不僅要替你請封賞,還可以再撥給你一批軍械糧秣,”
梁熄的爽快,讓面色焦黃、氣質精悍的吳銀建大感驚奇。他是湖北荊門人,隋匪軍一下武昌之後,被裹脅從軍,以勇猛善戰的緣故,漸漸打出了名氣,積功升到今天這個位置。這兩年受到自己人排擠,又吃李隗軍的掛落,心灰意冷之下,投降了官軍,本不想再吃打仗這碗飯,只想回鄉去過個富貴日子。現在聽得秦禝肯給兵給糧。算是極有誠意的表示,心中不免一動。
“梁將軍,我們倒不是為了求封賞,只是李隗軍辱我太甚,一定要跟他做個了結。現在我空口說白話也沒有用,等我打下阜沙崗,自見我的真心。”吳銀建說道。“我們既然歸順了朝廷,就回不去了,不然是要被拿去剮了的的。”
吳銀建這樣說,亦是在表達與隋匪的決絕,梁熄便不再客氣,說道:“那好極了,我們兵貴神速。這就來聽一聽我的佈置。”
梁熄的安排,仍是向阜沙崗三路齊進,東西兩路是官軍,中路主攻阜沙崗的南門,則由吳銀建擔綱。
“行!”吳銀建毫不猶豫的說,“李隗軍的戰法,我熟悉得很。看我打垮他!”
說幹就幹。各路人馬在南匯城外休整了兩小時,提前埋鍋造飯,飽餐一頓之後,便全軍開拔,只由李翀高部留下三百人守南匯——這是秦禝既定的方案,南匯南面的奉賢縣,只有一千多隋匪軍駐守。搞不清狀況之下,絕不敢來犯南匯。
阜沙崗原本有兩千餘隋匪軍,加上李隗軍帶來的援軍,約略有四千之數。負責在這裡佯攻的官軍。本來打得很熱鬧,李隗軍一到,判明形勢,發覺官軍似乎並沒有多少人,於是第二天帶了兩千多兵出城猛攻,這一下地方衛軍就有些擋不住了,好在編練的民團很得力,士氣也比官軍要高,兩方合力又以援兵將到來激勵兵勇,這才堪堪維持住一個僵局,但時候一長,總逃不出崩潰的下場。
好在這個時候龍武軍終於趕到了,先是張曠的騎軍替他們穩住了局面,聯手衝鋒,直接將這一路隋匪軍壓回了城內。而正面的吳銀建打得也極為勇猛,一路上連破李隗軍的三道營柵,進抵城下。東面照例是李翀高的部隊沿海疾進,阜沙崗象南匯一樣,又被三面包圍了。
官軍忽然克復南匯,正在猛攻阜沙崗的訊息,已經在申城城內傳開了。彷彿多日的陰霾之中忽然透出了一縷陽光,申城計程車紳百姓把這視為天大的好訊息,喜笑顏開。
秦禝已經快三天沒有閤眼,這晚收到官軍包圍了阜沙崗的訊息,便再也支撐不住,蹣跚著挪回後院的西廂房,倦到了極處,一頭扎到在床上,一身官帽官袍都不曾脫掉,就此呼呼大睡。這一睡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吳椋的敲門聲驚醒。
“爺,爺,塘報來了,有明發的上諭。”
“拿進來。”
秦禝掙扎著從枕上抬起頭,掀開被子坐起來,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翻身下地,結果腳下一陣冰涼,這才發現鞋襪全無。
他坐回床上,由著吳椋替自己穿襪穿靴,笑道:“這倒生受你了,昨兒晚上實在是累得不行,要不是你替我收拾收拾,非得著涼病一場不可。”
“爺,昨兒我不曾進來過。”吳椋手上不停,低著頭說道。
“唔?莫非是我自己脫的……”秦禝自言自語的說道,實在回憶不起自己睡覺之前還有過脫鞋脫襪蓋被子的一番舉動,撓了撓頭,才發現自己的帽子也不在腦袋上,而是端端正正地擺在一旁的床頭之上。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吳椋答了這一句,替秦禝收拾好了,側身退開一步,將塘報遞了過來,有意無意地向對面廂房瞟了一眼。
秦禝明白了,在心裡暗自品味著,不動聲色地接過塘報,找到與申城相關的那一道諭旨,慢慢來看。
諭旨的大意,是說曾大帥在徽州打得很好,已經開始向偽隋的大都進軍。新編練的官軍,也已經成軍,即將開赴申城。這些話有虛有實,大抵是為了激勵申城軍民計程車氣。
而說到申城周邊各縣的潰敗,上諭中則有幾句責備的話,頗見聲色:“各隘防軍,遇賊輒逸走,兵無常守,將無固志,何以當士民之期盼?”,至於說“統兵大員,當以聖心為念,不可學積習暮氣,亦勿謂朝廷之懋賞可幸邀也!”雖然沒有點出名字,但人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對秦禝有所批評。
這份上諭所發之日,自然還不能得知官軍已經開始了大反攻,所以秦禝只是笑笑,不以為意,卻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件饒有興味的事情上。
“爺,把您的飯開在哪兒?”吳椋問道。
“就開在屋裡,吃完了,我好辦事。”
不一會,吳椋捧著一個大托盤,白沐箐拎了一個食盒,來給他擺桌子。等都擺好了要走,秦禝開口叫住了白沐箐:“白姑娘。”
吳椋見狀,沒言聲,自己順著門邊先溜走了。
“秦老爺有什麼吩咐?”白沐箐臉上透著喜意,笑盈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