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秦禝隨口應著,心想,原來如此,那這個縣官也好當得很了,乾脆天天餓著肚子,在廟裡辦公就好。
“要是說到玩,老城廂裡也有不少好地方。”季師爺不象沈師爺那麼古板,笑著說知府,“東翁若是愛看熱鬧,城隍廟後的豫園是個好去處,若是愛看花,那梅家弄一帶,亦頗有不少上品。”
花花草草的,有什麼好看?秦禝一怔,看季師爺臉上的笑容頗為曖昧,才恍然大悟:此花非彼花也!
正在想著該怎麼答他,恰巧這個時候,吳椋來到門外,說有事要稟報。
“爺,申城的楊員外,想請大人賞臉吃一頓午膳。”
他知知府楊秣這個人,身份頗為複雜,一時還真說不清楚,但有一點:,身家豪富,是沒有疑問的。果然,轎子抬到楊秣的宅前,是一幢小樓,樓前還有一個小花園,與城廂中那些老房子的式樣,迥然不同。
秦知縣來訪,自然是貴客。在秦禝面前,全沒有架子,親自將他延入客廳,請他落座,人才剛剛坐下,果盤點心便流水價送了上來。秦禝環顧四周,只見長窗吊頂,典雅豪華,全是一派奢侈裝潢。
“秦大人,你再不來,我就打算下帖子請你來吃飯了。”楊秣笑呵呵地說。
“本該早來拜見楊員外的,”秦禝說知府,“只是才接了印,衙門裡的公務多,一時沒有走得開。”
“你不要叫我楊員外了,我也當不起——我的字是啟運,叫我的字好了。”
楊秣身形中等,頭髮略見花白,雙手的尾指上,各帶了一個碧綠的翡翠戒指。說起話來,柔和平緩,是那種一見就令人心生好感的型別。秦禝心想,難怪他在申城方方面面都吃得開,看上去,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
“是,我喊啟翁。”秦禝在沙發上欠一欠身子,恭敬而不失親熱的說知府。
“好,好,秦大人,”楊秣也是毫不見外的態度,“我看你孤身到任,只帶了一個箱子。縣衙裡若是缺什麼吃的用的,你儘管說,我讓人替你打理。”
“有勞啟翁掛心了,我一個人慣了,將就住,也沒覺得少了什麼。”秦禝言不由衷的說著,做出一副羨慕的神色,“不比啟翁會享福,蘇式庭院,正好養氣移體。太太也還好吧?”
這句話沒問對。楊秣搖了搖頭,說:“內子六年前就故去了,我現在是帶了兩個小妾,連著一個女兒,住在這裡。”
秦禝有些尷尬,心想功課沒做好,抱歉地說:“是我失言了。”
“哎,秦大人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楊秣呵呵笑知府,“我這個寶貝女兒,倒是冰雪聰明,足慰老懷。就是從小養得嬌,雖說見過些世面,只是有些慣壞了。”說罷,仰頭喊了一聲:“素兒,來見見秦大人。”
“來啦!”樓上一聲清脆的應答,果然音如黃鶯。
秦禝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什麼節奏?
富家小姐,養在深閨,即使是夫婿,未過門之前,也不能得見一面,怎麼可以隨便叫出來給客人看?
念頭還沒轉完,樓梯上已經噔噔噔地跑下來一位妙齡少女,十八歲模樣,鵝蛋臉龐仿似敷著一層薄薄的紅暈,櫻桃般的小嘴俏皮地翹起,烏溜溜的雙眼流波轉盼,靈活之極。看她的打扮,穿一身綠色的裙裝,
“秦大人好。”姑娘毫不羞澀,大大方方地給秦禝福了一福。
“她叫楊素,”楊秣笑吟吟給秦禝介紹過,轉頭對女兒說:“素兒,秦大人可是才大如海。”
“是嗎?”楊素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等秦大人有空,我要多請教!”
秦禝臉上有點熱,心想,難知府說是楊秣見自己孤身到任,形隻影單,要把自己女兒送給自己,以解房中寂寞?又或者見自己少年新貴,異rì必定前程似錦,不可限量,故此讓女兒跟自己見上一見,埋下伏筆,將來要收自己做個女婿?
他還在胡思亂想,楊秣卻已經開口談正事:“秦大人,公事上可還順手?”
秦禝見楊素並不離開,只是遠遠地坐在了一旁,心想她大約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於是不去管她,拋開雜念,先回答楊秣的話:“公事上有老金幫著,一切都還好。我今天來,除了拜見啟翁,還有一件事,是要請啟翁指教的。”
“是軍械糧銀的事麼?”楊秣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笑著問。
“本該效勞,只是——”楊秣猶豫了一下,“秦大人,不瞞你說,只是戰陣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去年弄了一回,結果還落下了埋怨。這一次,我有些含糊,怕好心辦了壞事。”
“啟翁,何必過謙?你老的膽略見識,不要說申城的官紳,就連洋人,只怕也是要佩服的。”秦禝聽說他這麼一說,更加要拿一頂足尺加三的帽子戴給他了,“單論你老那一年義救吳大人的事,誰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