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中年婦人不由得詫異道:“這不是很正常麼?新君即位,自然是要敲打敲打老臣,老爺會不會是想多了?”
禮部尚書搖了搖頭,嘆氣道:“你不懂,若是敲打,左相和二殿下大可在我本職上找瑕疵來敲打我,或是籌備太慢,或是講詞瑕疵,或是選址不好,總能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但眼下,左相和二殿下放棄了在這些事上敲打我,反而在一句稱呼上如此糾正,顯然是在指明我對新君毫無敬畏。”
“而我之前又是玉致公主的人,在繼位這件事上也以黃道吉日為藉口拖延了數日,恐怕早就引起了左相和二殿下的不滿,新君若想立威,恐怕首先就要拿我來開刀了……”
聽完禮部尚書的話,那中年婦人頓時臉色一變,緊接著焦急道:“老爺,那咱們告老吧,這個官咱們不當了!明知道新君要拿你開刀,那還當什麼官!咱們離開洛都,走得遠遠的,誠兒和穎兒也……”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禮部尚書擺了擺手:“眼下正是大典,我若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老,那便是暗示新君殘暴無德,只怕下場會更慘。”
“況且……”
禮部尚書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揹負著雙手望向天空,衣袂飄飄,字字鏗鏘的說道:“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我趙改之雖老,但也仍記歐陽公的風骨,若犧我此身,可換南國日月,佑我南國萬世太平,又有何懼哉?!”
長袖震盪,眸眼堅定,禮部尚書的影子在陽光下格外高大。
中年婦人望著禮部尚書那正氣凜然的身影,用力的點了點頭,淚盈盈的笑道:“老爺是做大事的人,我也不能做不識大體的婦人,我聽老爺的,這就去給老爺燒水,準備飯菜!”
“等一下夫人。”
一陣風吹過,禮部尚書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面色凜然的看向那中年婦人,揹負著雙手輕咳道:“再給我拿條褲子……”
看著中年婦人帶著丫鬟遠去,禮部尚書緩緩揹負著雙手向著自己的小院踱步而去,期間春風不停,當然免不了幾番哆嗦。
春寒料峭,胯下一片冰涼。
倒也不是他不爭氣。
只是左相那一眼,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確實是動了殺意!
原本左相是想讓二殿下當天登基的,但他卻以於禮不合,新君登基需找個黃道吉日為由,硬生生將日子向後拖了幾天,而之前屬於大殿下派系的官員自然紛紛支援。
進宮。
殺大皇子。
擁立二皇子繼位。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左相這一系列動作的急迫,雖然眼下還看不出絲毫轉機,但能拖一刻便多一刻的變故……
想必正是此舉妨礙了左相的計劃,以至於像蔡元常這種人,竟對他動了殺機!
就像,當年妨礙了他的歐陽公一樣……
若是歐陽公還在……
趙改之微微嘆息了一聲,緊接著推開房門走進屋內,轉身剛想關上門,卻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禮部尚書,趙改之?”
趙改之聞言頓時一個哆嗦,隨著褲襠傳來一陣暖意,臉上頓時露出了欲哭無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