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暗處守衛打了個哈欠,小聲抱怨著:“這守夜的鬼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天,還有兩個時辰才換班,又四下無人,乾脆雙臂抱胸打起盹來。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那暗哨身後,一刀乾淨利落的切開那名暗哨的咽喉,一個生命就在轉瞬間即逝。不僅如此,此時隱藏在東廠周圍暗處的三十餘名暗哨已經悉數被殺。
來襲的刺客共有四十餘人,皆身著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手持長刀利刃,輕鬆翻越過牆壁,趁夜色潛入東廠之中。
“就被他們這麼輕易地進來了?”冷天峰不禁有些驚奇。
“不錯,”陳公公淡然的說道,“想來是久居安穩,守衛也就懈怠了吧。”
“之後呢?”冷天峰接著問。
潛入東廠的刺客兩人一組,從不同的方向向著陳公公的居所潛行,想是早有暗查地形,竟然未被巡邏的兵卒發覺。
陳公公雖為東廠督主,卻並未像其他有權勢的宦官一般於京城內建辦宅邸,而是日日居於東廠之中,故而也常常被其餘手握大權的太監暗地裡嘲笑。可深知陳公公性情的近侍卻知實情絕非如此,陳公公看似對一切事務處之泰然,實則心思詭譎殘忍狠戾,東廠位於京師重地,守衛極嚴,居於東廠之內定然百倍安全於外邸。
不僅如此,陳公公對外宣稱居於東廠之內,居所位於東廠正中,實則東廠百餘間廳室皆有暗門通道相通,這些是他繼任東廠督主後命人在暗中修建,所有的機關暗門也只有他一人全部知曉,完工後更將修建的工人坑殺於荒野之地,以防機密洩露。即使是他親近之人也絕難知曉他前一晚回房休息後第二日又會自哪一間房出現。
那些刺客慢慢靠近陳公公所居之處,為首之人右手一揮,幾名手下當即從四周破窗而入,其餘人等立刻分為兩隊,一隊在房間正門守衛,另一隊則警戒四周,一席變化如同計劃一般無一絲紕漏。
然而計劃總會與現實相悖,幾名刺客剛剛衝入房間欲將陳公公殺之而後快,不到片刻,一聲巨響伴隨著火光自房內傳出,巨大的爆炸更是將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丟擲。
是火藥。
眾刺客呆立當場,片刻前還安好無損的同伴此刻卻已化作無數片的屍塊,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陳公公竟然會將火藥埋於自己所居的臥室。
巨大的轟鳴立刻引來東廠內所有巡邏的兵卒,東廠內留守的高手更是召來了一隊協防的錦衣衛,錦衣衛指揮使自拜陳公公為義父後便將北鎮撫司最為精銳的鐵浮屠調派於東廠指揮,美其名曰共同協防,實則是向陳公公表忠心。
錦衣衛鐵浮屠共一百人,分四隊於四面將眾刺客緊緊包圍,每隊共二十五人,共分五排每排五名錦衣衛,一排手持齊肩高的長方鐵盾與短刀以掩護身後之人,二排左右手分持步兵盾與腰刀以防有人破一排盾陣後可立時反擊,三排手持钂槍,以防有人破盾陣後可以用钂的兩翼將敵人勾倒,四排手持長槍,可在三排將敵人勾倒後給予協助,將敵人刺殺,最後一排手持火銃,可以在陣型變換之際將敵人射殺。
這時陳公公出現在眾錦衣衛之後,數名東廠高手將他緊緊護住,果然,陳公公入夜後利用臥室的暗道去了其他的房間,所以才能安然無恙。他看著猶如甕中之鱉的刺客,冷笑一聲:“不知是何人竟敢進東廠行刺?”
“陳閹狗,我就是來取你狗命的。”為首的刺客高聲叫道,只聽語音細膩,竟然是個女子。
“哈哈哈,”陳公公譏笑,“小丫頭口氣倒是不小,可你又怎知東廠是什麼地方,居然膽敢行刺,就算是閻羅王來了也休想完整離開。”
“死閹狗,姑奶奶要是怕死今天就不會來了,我們是來報仇的,你們人多,但我們命硬,不信你就來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們。”
“稟公公,”一旁的屬下躬身向陳公公 問道,“屬下請命將這些刺客拿下,不知公公意下?”
陳公公瞧了他一眼:“去吧,別留活口。”
“嗯?”下屬有些發懵,不留活口那該如何追查同黨。
陳公公見屬下呆訥,心中大怒,只見他雙眉倒豎鬚髮皆張,衝著屬下大吼:“若是被外人知曉有人潛入東廠我的臥房行刺,丟的可是我的臉。”
一眾東廠高手瞬間明白,如若外人得知東廠督主在東廠內被人行刺,丟人事小,若是被小人抓住把柄向皇上進讒東廠身為機要機構卻連自身安危都無法保障,皇上一怒之下必定重懲東廠,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名下屬不敢耽擱,立即下令將被圍住的刺客立即格殺,只見手持火銃的錦衣衛立刻向刺客們開火,眨眼間便有十幾名刺客倒下,緊接著鐵浮屠將陣型散開呈環形陣列將所有刺客包圍,防止他們趁混亂逃脫。其餘的東廠高手紛紛持刀在手步入場中欲與眾刺客近身相鬥。
刺客們雖為武林高手但實際卻是一盤散沙,相較東廠高手與軍陣的加持實則是以卵擊石。那個帶頭的女刺客,心知此刻已是危難當頭所以不再留手,她拔出一柄四尺緬刀,刀身柔韌,如同軟劍一般可隨意彎曲,只見她一刀直刺而去與敵人兵器正要相交之時忽見她手腕一抖,刀身便如蛇一般向著對手手臂捲去,對手大驚,猝不及防之下握刀的手便已被削斷四根手指。她一招得手並不戀戰,轉身向著另一名東廠之人砍去,那人正自與一名刺客相鬥,忽見一柄長刀向著自己面門劈砍而來,不及細想趕緊舉刀格擋,只見那女刺客刀勢一變,刀身又如蛇一般繞過那東廠高手的刀劈中他的額角,立時斃命。
不過兩合之間,東廠兩名高手便已在那女刺客手下一死一傷,場外的陳公公面色一變,不由說道:“天山派的雲影霧擾。”陳公公不由大怒:“天山派的小賊,你們不服朝廷約束,可咱家早就放你們一馬,今日竟然還敢前來挑釁,咱家今日便將你們碎屍萬段。”
“東廠又怎麼樣,我林夢婷可不怕你。”女刺客一邊還擊應對東廠的高手一邊高聲叫道。
原來那女刺客就是天山派現任掌門林夢婷,原來大明天下雖已安定,但是江湖武林各門派間卻仍是江湖私鬥恩怨情仇交織不清,為了使江湖安定,兩年前東廠奉皇命整頓江湖各大勢力,如若歸順朝廷,可在東廠的監督之下繼續招攬門徒並經營自家生意,若是不服朝廷之命,東廠便可將之剷除。
東廠作風一向霸道,將江湖中幾個自持勢力強大的幫派以雷霆之勢迅速剿滅,此番舉動如殺雞儆猴般給武林中人帶去了極大地震懾,短短几日便紛紛對外宣稱忠於朝廷,一切唯皇命是從。
當然,天山派是個例外。
在大明建立之前,蒙古察合臺汗後人在天山南北建立政權,漢籍稱作“別失八里”或“亦力把裡”,後世稱之為“東察合臺汗國”,建立之時比大明還要早整整二十年。洪武二十四年,黑的兒火者汗即位後不久,就派遣使臣千戶哈馬力丁等至明朝貢馬和方物,從而開啟與大明交往聯絡之先河。是以有明一朝,西域地區從未歸入大明版圖。
此時,退守蒙古大漠的蒙古人已經分裂為瓦剌和韃靼兩部,但仍然與大明為敵,永樂年間成祖曾五次帶兵御駕親征北方,五戰五捷,由此可見蒙古人始終視中原為盤中餐一般,欲要恢復大元的榮光。
東察合臺汗國雖與大明交好且並未聽從瓦剌與韃靼之號令,但究其本源卻同是蒙古一族。因此東察合臺汗國始終是大明西北安防的心腹大患。
為了瞭解東察合臺汗國的內部情況,東廠與錦衣衛不得不安插細作於內,因此他們便找到天山派。天山派立於天山北峰,門人雖有異族人士,但仍是以漢人為主,因此對中原有極大的歸屬之感。時任掌門的林介之也就是林夢婷的師父欣然接受東廠的任命,並協助東廠與錦衣衛安插細作在東察合臺汗國內,以安大明西北之安防。東廠也答允林介之的請求將天山派大批門人遷移至陝甘一帶,雖然地處偏遠但對天山門人而言終究是回到了漢地。好景不長,在林介之的協助之下東廠與錦衣衛的人很快便打探至東察合臺汗國內部,並建立了訊息傳遞的渠道,因此對東廠與錦衣衛而言林介之與天山派也同時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價值。
江湖不同於朝廷,武林也不受國家疆域的限制,因此天山派雖常年居住於天山林介之在武林中卻極具威望。林介之作為一派掌門,協助東廠只不過是個人的家國情懷與對胡人的憎恨,但心地仍舊是堅持著江湖中人的愛恨情仇,在他看來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之事也應由江湖中人自己來解決,因此當東廠受命整頓江湖勢力之時林介之協同眾門派掌門竭力反對。彼時陳公公雖然不悅,但看在林介之曾協助東廠以安大明西北之安防,因此也只是派人好言相勸並未做什麼卑鄙之事,林介之不為所動始終堅持江湖不應收朝廷管轄,最終雙方言語激動之下林介之錯手將東廠來人打傷。陳公公得知之後氣的直將手中茶盞捏碎,他作為東廠督主已經屈尊對一個小小門派之掌門以禮相待好言規勸,可是那人卻敢拂他臉面,一個江湖之人的性命對陳公公而言可比皇命要輕的太多了。因此陳公公並未過多思考,當即派出二十名殺手將林介之就地處決並將人頭帶回,並派陝甘當地的駐軍協同 欲將天山派殘殺殆盡。一個偌大的天山派一夜之間便遭滅頂之災,三百多人只逃出去區區八十餘人,這其中便有林介之的二徒弟林夢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