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可以
車內的空間不算小, 溫知禾目測,即便放平車椅, 以賀徵朝一米九的身高,想要伸展開來睡得舒坦估計也夠嗆。
她心中劃過一瞬不自然,但看見他腕骨那隻價值百萬的手錶,暗諷自己真是多慮了,還開始共情起資本家。
許多次的親密拍打,賀徵朝是不會摘下他的腕錶,在體溫還未升高時, 溫知禾經常觸碰到銀質腕錶的冰冷。
那是身份懸殊的天塹,是越不過去的楚界漢河, 即便她擁有更加高昂的房子、珠寶, 每每坐在偌大的客廳, 隔著螢幕去看拍下的項鏈,溫知禾都有種並不完全屬於自己的感覺。
她很清楚, 這是虛心,是自卑,是不配得感。
溫知禾時常正視內心,觸碰深處的慾望與鬱結,讓自己邏輯自洽不內耗,可賀徵朝給予她的慾望, 太過龐大也太過虛無縹緲。
他說她是他的妻子,但溫知禾覺得自己像他的情婦, 不過是能見得光的那種;他說她可以拍成一部屬於自己的電影,但溫知禾覺得這並非靠自己能力所有;
她像是走在鋼絲線上, 不斷小心翼翼地求穩,稍一不注意, 就會因為理念崩塌而爆發情緒。
她當然想輕松對待,可她輕松不了一點。
賀徵朝說他後悔了,想聊聊他們之間的關系,想談談合同,如果她是一個不論身世身價都與他門當戶對的女人,她當然會笑著說“後悔?好啊那就再見”然後下一個更好。
但她沒有下一個。
她還要依託他拍成這部還未殺青的電影。
而他們的關系也不能徹底殺青。
扣上車門,溫知禾坐在昨天的那個位置上,一瞬間便後悔了。
……還不如在臥室。
她半靠在車椅上,沒去看賀徵朝,靜默著不知怎麼攥拳,是大拇指包在四指裡,還是扣著四指外。
車裡剛開冷氣,沒吹散鬱積的熱意,溫知禾開了半邊窗,又透氣又好跳車。
“身體好些了?”
側方傳來賀徵朝的聲音,溫知禾順勢望向他,很含糊地“唔”了一聲。
車廂裡亮堂又寬闊,正視身邊的男人,溫知禾才發現他今天穿得格外樸素,白襯黑西裝褲,沒系領帶,沒梳偏側背發,鬆散又隨意,但確實遮不住周身的氣度,畢竟他那雙黑壓壓的眉眼極具壓迫感。
“醒來測的體溫是多少度?”他又問。
“沒量。”
溫知禾老實回答。
“晚飯吃了麼?”
“沒吃。”
賀徵朝溫聲提醒:“就算剛醒來不餓也要墊一下,否則容易得胃病。”
溫知禾擰著手指:“……我當然知道。”
“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麼?”她明晃晃地直視他,選擇開門見山直入話題。
相同畫面相似場景,頃刻間好似將她的靈魂拽到過去記憶的某一幀,那時賀徵朝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端得儒雅斯文,彬彬有禮,雖是微笑著平視她,說話卻不切實際,高高在上。
他不是慈佛,是她逃不出五指山的如來佛,她並未抵達天竺,身邊也空無一人,唯有自己。
溫知禾面上不表,平靜至極,攥起的雙拳能藏住類比銀河黑洞的心事。
懸掛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啊,請你落下。
讓我早死早超生。
溫知禾深吸口氣,緊接著,她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
“我們結婚。”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配上他熟悉的面龐、聲腔,未免既視感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