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拯救。”出日春忽然笑起來,帶著一股純真和幸福,“可是有一天母親問我‘連我也不值得被拯救麼,春?’”
牧野千禾一下子哽住了。
出日春沒有注意她,吐出憋在心口的氣,繼續說:“這個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下地獄,母親也該上天堂。在出日春的世界裡,只有她是唯一的光,”
當世界將這束光從他身邊奪走,他決心讓災難降臨到每一個人身上。
“那你為什麼改變了這樣的想法呢?”牧野千禾低聲追問。
倘若出日春遷怒所有人,那麼在她和五條悟進入這個村莊之前,在這個村莊被輔助監督發現之間,咒靈就應該去往外界了。
“母親雖然從未說出口,可她對這個世界的熱愛從她的眼睛裡溢位來,從她的話語裡吐露出來,從她每天早起看日出,每天傍晚看日落的行動裡體現出來。”原本已經有些暫停的眼淚再次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沖洗面龐。
“你問我為什麼改變想法?不,我的想法從未改變,我和母親不一樣,我發自靈魂的憎惡世界,憎惡所有。”
“包括我?”
“包括你。”出日春把臉偏轉向牧野千禾,嘴上說著憎惡所有人,可被淚水沖刷過的眼中流露出的又是那樣純澈無比的眼神,他揚起一個難看的笑,“為什麼你們不早點發現這個地方,如果你們能來早一點,母親就不會死,我也不會死。”
牧野千禾捂住臉,心想這下是真拒絕不了了。
“但是一想到母親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很多和她一樣的人,我就覺得這種憎惡也能忍受下去。”
“所以外來者,要和我定下一個‘契約’麼?下一次輪回的時候,將我的母親重新帶回自由的世界。”
“......真是個沒禮貌的原住民。”牧野千禾捂著臉苦笑,深吸一口氣隨後蹲下,目光打量著已經快要被霧氣融化的出日春,眯了眯眼道,“那給我的報酬怎麼算?我可不做虧本的買賣。”
可憐歸可憐,但是她可不會因為對方可憐就去白費力氣。
“報酬......報酬的話,就讓下個世界的我替你賣命吧,畢竟我的術式還是挺好用的。”
牧野千禾心裡咯噔一聲,微微圓目:“你的術式是什麼?”
出日春咳出一口快要液化的霧氣,微微一笑,“是‘夢境構築’,能直接進入他人夢境,併成為其夢境的主人,不過似乎有限制,我並不清楚這個限制是什麼。”
“你不能期望一個從未踏出過這個小村落的小孩子自我探索。”死亡逼近,出日春難得放鬆心情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將所有人的意識拉進夢裡之前,出日春首先在夢裡觀看了那些人的記憶,就像新的遊戲賬號繼承高等級賬號的經驗一樣,即便傳輸過程中經驗有所損失,新賬號也能得到足夠的饋贈。
出日春在觀看過眾多記憶後,得到的饋贈就是超出他年齡的思考方式,他不是一個盲目迂腐的人,加上受母親影響,即使接受的經驗來自於那些狹隘的村民,眼界也並沒有停留在這方小小的村落。
他在牧野千禾的記得知對方的身份,也看到未來,無論如何,他要為母親,為自己找到一條生路。
“沒關系。”牧野千禾冷靜下來,在心底悲哀的想到她的猜測居然是真的。
這個村子不僅有一隻從信仰中誕生的咒靈,還有一個被普通人迫害的小咒術師,牧野千禾面色有些難看地對出日春說,“你能嘗試將我的記憶投射到五條悟的夢裡麼?”
灰原雄的土産神任務,夏油傑的叛逃導火索,幕後之人是想靠現在這個任務動搖五條悟,這是一個試探,或者說嘗試。
夏油傑叛逃後,這樣的試探恐怕在五條悟身邊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不論多少次,只要有一次五條悟對自己産生動搖,羂索有能更早時間完成他的計劃,偏偏五條悟從未動搖,而這樣的試探也從未斷絕。
“怎麼養?能做到嗎?”牧野千禾雙眼通紅,語氣有些僵硬,但生命力快要消失殆盡的出日春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她了。
出日春閉了閉眼,“抱歉,我只能將你的記憶投射到單獨的夢境裡,但沒法投射到五條悟的夢中。”
黑發小孩歪了下頭,臉頰邊的頭發變成一縷黑煙飄走。
“這就是‘高緯度の遮蔽’‘禁止劇透’?”
牧野千禾的思緒澀滯一瞬。這句話實在太有槽點,要不是現在當事人情況並不好,她高低得來個爽快的吐槽,尤其是在打破第四面牆的家夥面前,還有個從第四面牆外面來的穿越者。
“不過現在我終於明白,我心中對你的那股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了。我們兩個,都是在為了重要的人,不斷做出努力和改變。”
他將下一個世界的他抵押出去,牧野千禾則要承受輪回的一切即將來到的未知失敗絕望。
“不過他們都很值得。”
出日春接收到另一個夢境中傳遞來的訊息,安詳地闔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