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道:“若錦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小輩當中母親獨獨寵她一個,她最是捨不得錦兒這孩子。錦兒自從知道我們找到桃笙蹤跡後就大病一場,還險些丟了性命,依著我說,這事還是再多等幾日,若錦身子好一些了,再把桃笙接回來便是。”
沈裕覺得人都流落在外十幾年了,也不差這一個月兩個月,還是要等若錦參加詩會回來後,再公佈此事,請回桃笙不遲。
洛昕突然想起,從前老侯爺還在世之時,府上曾有兩個正室所出的姑娘,都是老夫人的嫡親女兒。只是大姐一直寄樣在老家祖母跟前,二姐則一直養在沈老夫人膝下,跟大姐比起來同老夫人更加親近。
即便這兩人都是老夫人親生女兒,她依然只向著自己養大的孩子,甚至為此奪了大姐姐原本定好的親事,就是為了讓二姐有個好歸宿。
畢竟是多年婆媳,洛昕清楚老夫人的想法,也知道老夫人的手段,也正因如此,她開始越發地擔心起桃笙來。
“可是這樣一來,對桃笙太不公平,這孩子受了這樣多的委屈,總要補償一二。”
沈裕冷哼一聲:“哪裡就有那麼多公平?樾兒託生在你肚子裡,又最年長,未滿弱冠之年就封了侯府世子,即便是親兄弟,渙兒和辭兒也不能同他去爭分毫。這世道就是這樣,有人出身高些,有人運道好些,都是命罷了,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
洛昕覺得沈裕舉得這個例子差勁極了,簡直就是在強詞奪理,但為了能夠早些接回素未謀面的親生女兒,她還是強壓住性子好言相勸道:“還望侯爺三思,想個穩妥的法子,讓孩子們都能在咱們身邊好好的。”
沈裕道:“若錦這幾日正在入宮的緊要關頭,等事情塵埃落定了再解決也不遲。反正桃笙離家這麼多年,也不差這幾日。”
皇后娘娘舉辦詩會給惠安郡主選伴讀是大事,洛昕再怎麼著急接回桃笙,此時也不得不考慮若錦的情緒。
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知道了。既然桃笙這幾日還不能回府,那我今兒先去同光巷看看她。”
洛昕此言一出,沈裕就忍不住先皺了眉頭:“西城那邊人多眼雜,咱們府里人去這樣多次,難免會有一些風言風語,不若再等上兩日,等事情明朗之後,再去看桃笙可好?”
洛昕這次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你說好讓我回來見桃笙的,結果連人都沒有留下,直接送了回去,這會兒又不許我去見她,是何道理?日後我這個母親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她?”
桃笙畢竟是洛昕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沈裕嘆氣道:“你當心些,稍坐上一坐就早些回來,莫要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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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裕只在蘇宅門前出現了一次,之後就消失不見,也沒了說要將桃笙接回府中的訊息。
蘇嘉也猜到了事情不好,想著桃笙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怕她年紀輕,想不開,不免心緒煩憂,所以待她越發小心起來,每次出門都會帶回玩具和點心哄她開心。
桃笙兩世為人,心理年齡已經不小,也早已過了被長輩當孩子寵的年紀,然有姨母這樣想著念著,心裡也覺得很暖,更加堅定了想把蘇嘉當親人,不再回去侯府的念頭。
蘇嘉在京城還有一棟鋪子,既然這會兒打算在京中安定下來,就不免要思考做些什麼營生,所以最近也會經常出門考察一二。
這日蘇嘉剛剛出門去,洛昕就找到了蘇宅中來。
洛昕生養女兒不易,原本對於若錦這個女兒也是極盡疼愛的。
但是後來隨著孩子的長大,洛昕漸漸發現,若錦這個孩子從外形上竟然沒有一點像她,甚至和孃家幾個侄女、外甥女兒都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許是洛昕這些年身子一直不算好,若錦也一早就養在老夫人膝下的緣故,相比於這個母親,若錦總是跟老夫人和丈夫更加親近。
後來戶部侍郎隋家出了一件荒唐事,當年府中隋夫人的孩子剛下生便出了意外,於是隋大人藉著外出求醫為名,抱了外室的孩子回府,當成嫡出孩子養了多年,也是後來機遇巧合之前才被夫人識破。
洛昕記得那年她離京生產的哪一年,沈裕的確有一個在教坊司相好的姑娘,只是是否曾經受孕並未可知。
洛昕聽了隋侍郎家發生的事情,再聯絡自己當年的實際情況,不免就帶入了隋夫人其人,且越想越是覺得此事十分可疑。
洛昕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這些年在自我懷疑和否定懷疑中過來,後來事情真相大白,若錦只是普通的農戶之女,親生女兒調整的蹤跡也漸漸浮出水面,洛昕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就在桃笙的一瞬間,洛昕感覺心裡所有的不安都安定了下來,心房當中缺失的那處也被填平,只覺得說不出的熨帖。
不管前些年如何坎坷,她的姑娘如今依然平安健康,也終於被她們找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