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尚哲在千家峒邁出的第一步,同樣也是那麼的艱難。
當他得知趙莫玉已在縣城辦理了開礦的手續,大吃一驚,趕忙找到鄉長蘇必真詢問情況:“聽說趙莫玉到我們鄉開鋁礦的手續都辦妥啦?”
“武副鄉長,我知道你對開鋁礦有看法。不過你想過沒有?我們鄉全年財政收入才三百七十七萬,可是我們鄉幹部和教師工資包括民辦教師的補貼是多少?四百二十萬!我們是虧空鄉,補貼鄉,貧困鄉!你知不知道辦了鋁礦我們能有多少收入?按趙莫玉估算,僅僅是稅款將是一年三百多萬!幾乎是我們的全年財政收入呀。僅這一個礦,我們鄉就會翻身,我們鄉財政就會脫貧。武副鄉長,你說,我不辦這個礦怎麼辦!”
“可是,這生態環境……”被蘇鄉長這一番慷慨陳詞,武尚哲有點兒底氣不足了。
“生態環境我們不是不考慮,我們已經定好了補救措施。第一,獎懲辦法,對鋁礦採取保護得辦者獎,破壞環境者罰;第二,要求鋁礦自律,制訂出保護生態環境的措施和辦法;第三,要求鋁礦每年投入不少於他年產值百分之三的環境保護費,從硬體方面保證生態環境得以維持;第四,由鄉里牽頭,組成鋁礦環境監督小組,隨時對鋁礦的環境問題進行有效監督。怎麼樣,難道這些措施還不足以消除你的顧慮嗎!”
“可畢竟,像是在一位美女的臉上榨油,會毀掉她的整個面容的!”
“不要危言聳聽。現在當務之急,是支援趙莫玉的開礦計劃,促成她儘快把鋁礦辦起來。再說,你知道這事是誰支援的?周其正,縣發改委主任!人家政策水平要比我們高,掌握的政策要比我們全面、理解得比我們深刻。尚哲,當一個人還餓肚子的時候,你說她是美女,要她等著你去籌錢買化妝品給她梳妝打扮,可行嗎?那是以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以後!”
所謂“薑還是老的辣”,蘇鄉長正兒八經地甩出一套情況分析和具體措施,合情合理合法,有理有利有節,幾乎說把武尚哲說昏了頭,張口結舌無以反駁。
武尚哲垂頭喪氣地走出鄉長辦公室,他窩囊極了,原本想好的理由都到哪兒去了?難道開辦鋁礦真是我們鄉的救命一招?
“哎,我們的武副鄉長什麼時候變得多愁善感了?”唐逸群側著頭俏皮地看著剛打了敗仗的武尚哲。
“唐局長呀。唉,不是多愁善感,是手長衣袖短。”
“得,你別賣關子了。有事說事,我呢,能幫上你呢,絕不省半點兒力氣;不能幫上你呢,就算給你當個出氣筒。夠意思了吧?”
“對了,這事可能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唐逸群的急脾氣上來了,她不由分說地一把抓起武尚哲,“走!到我辦公室說說清楚!”
“看你這火爆脾氣。趙莫玉要到千家峒鄉開鋁礦,這事我對你說過。”
“可我無能為力阻止。”
“是你先生周其正幫她打通的關節。”
“周其正?”這下反而引起了唐逸群的警覺,多年的工作經驗提醒她,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一是趙莫玉開礦目的不純,二是辦理開礦手續中可能有貓膩。
唐逸群的沉思,反而讓武尚哲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不對,剛才和蘇鄉長理論,最要害最關鍵的問題我為什麼沒說呢?”
“什麼問題?”
“趙莫玉號稱一年可以納三百萬的稅款,騙誰吶!千家峒只有含矽很高的低品級鋁土礦,開鋁礦根本無法形成規模,別說稅款,她年產值三十萬都難達得到!”
兩人頓時覺得問題嚴重,內幕不能不揭開。
唐逸群立即趕回縣城,不露聲色地檢視了家中工資存摺賬目,並未發現異常。她又趕到礦產局先查閱大量千家峒的礦藏分佈資料,再檢視開礦申報材料,果然是丈夫周其正一手包辦的。
單刀直入,直接與丈夫交鋒。
“其正,趙莫玉的開礦手續是你幫辦理的?”
“是。對家鄉有利的事情出手相幫,何樂而不為?”
“對家鄉真的有利嗎?”
“當然有利,趙老闆估算,她一年繳三百萬的稅款,幾乎可以頂得千家峒鄉全年的財政收入!”
“你算過嗎?千家峒有富礦嗎?她一年能有多少產值?”
“我不會算!”
“我會算。趙莫玉的開礦點在飲馬崖童子石東側。據縣礦產局1985年地質普查記載,那裡是有鋁土礦,不過含矽很高的低品級鋁礦。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就是說要用燒結法來從這些低品級鋁土礦中提煉出氧化鋁,才能提供給鋁廠電解成電解鋁。這就要比富鋁礦用拜耳法提煉的成本要多花一兩倍。就現有的科技水平和開礦裝置來說,這是誰也不願惹的‘窮礦’。就你,能相信她趙莫玉的鬼話,一年給千家峒鄉三百萬的稅收?”
“這……趙老闆不可能拿自己的錢亂砸呀?”
“她砸不砸錢我們先放一邊。”唐逸群的眼睛突然如劍一般射向丈夫,“趙莫玉是怎樣攀上你的?”
周其正愣了:“你、你什麼意思?”
“你和趙莫玉先前認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