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將軍此舉確實太下人面子,連他方才都差點兒沒忍得下去。她若是仗著身上的虎符,或是太子私印,強硬些直接進去也無不可。
但那樣,只會讓殿下和宋將軍的關係更僵。青衡私心裡自然不欲如此,本還打算勸她兩句,沒成想她竟分毫沒發作。
五百多人,即便沒帶多少東西,這樣挨個查過去,等確認無誤放他們進城時,也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夜色早深重起來,北地風重,夜裡寒氣更甚。
銜池早凍得手腳冰涼,倒也沒惱,開城門時甚至朝那領頭的將領道了一聲謝。
第93章
◎天佑我大周,此戰必捷!◎
那將領沒敢受, 只側過身請他們進城。
似乎要下雪了。
銜池往手上呵了兩口氣,搓熱一些,翻身上馬, 由他們的人領著往內城進。這個時辰路上早便沒了行人,只有衛兵梭巡。
衛兵齊整的腳步震得甲冑響動,月色朦朧, 照得寒光徹骨。
她不由打了個寒戰——興許只是太冷。但全然陌生的地界, 還是叫人不安。她這兩輩子,除了在江南便是在京中, 無論日子好過與否, 總歸都沒見過這種場面。
銜池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貼身藏著的那方私印——像隔了千里去觸碰他的手。
握住私印那剎,便能短暫忘了害怕。
見她確實凍得不輕, 想到殿下的吩咐,青衡驅馬上前, “宋姑娘,夜深了,是先去安置還是……”
銜池搖頭, 徑直道:“去見宋將軍。”而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那五百多護衛, “既已入城,先把他們安置下吧。”
既是宋軒授意在城門攔他們一道,這個時辰他必然還醒著。她若不去見,於禮不合。
青衡自然不會真對她多上心,問也只是例行公事般,聞言攔也沒攔,便去同領路的那人交涉。
那人對她一抱拳, 領她拐到一處宅子。
宅子不大, 位置僻靜, 但前後皆有重兵駐守。銜池打量了一眼,這應當就是宋軒在興廣城的住處了。
她身邊只留了青衡一人跟著,為示敬意,遠遠便先下了馬,一步步走過去——雖說她現在名義上代表的是太子,但她來調兵,本就是有求於宋將軍。何況宋將軍駐守北疆多年,功績無數,便是寧珣親自來了,多少也會敬重些。
銜池不過剛走近,還不等去通傳,門便驟然自裡頭開啟。
衛兵分列兩側,從中步出一人,約莫四十,正當壯年,卻因著北地風霜早白了鬢角。眼神銳利,雖未著甲冑,卻也能見出久居沙場殺伐果決的煞氣。
銜池淺淺吸了一口氣,在來人開口前,先福了福身:“晚輩奉太子之命,特來興廣城拜會將軍。”
宋軒著武將官服,規制分毫未亂,笑聲爽朗,彷彿刻意刁難的人不是他:“姑娘折煞老臣了。太子傳來的信中特意吩咐,見你如見太子。今日是臣來晚,這人上了年紀,忘性大,竟記錯了日子。”
一旁候著的青衡聞言眼皮一跳。
“臣來晚”這三個字,當年殿下與宋將軍同在雲豐對敵時,他跟在殿下身邊可沒少聽。幾次殿下遇險,都是憑著殿下自己拼出一條血路來,宋將軍才姍姍來遲,不甚走心地告一句罪。
寧珣敢說見她如見太子,她可不敢真這麼受著。
銜池又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將軍言重,晚輩不過一介民女,承蒙殿下信任,才委以重任,如何受得起?”
宋軒受了她這禮,打量她的目光裡多了些東西,卻只笑而不語。
銜池抬眼迎上他的視線,不退不避——她方才已經提及有“重任”在身,既然宋將軍不問,她便只能自己主動提了:“晚輩此次是……”
宋軒不經意打斷她,“時辰不早了,明日一早營中還有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