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知道,皇兄會接我回來的。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等胡人俯首,皇兄當以大禮接我還朝。只是在這之前,我母妃還需勞煩皇兄照看。”
她話說完,朝寧珣一禮,再不停留,徑直朝乾正殿走去。
銜池慢慢握緊寧珣的手,“不是殿下的錯。”
寧珣停下步子,慢慢吐出一口氣,似是輕笑了一聲:“社稷安穩,竟要拿公主去換。”
銜池一頓,突然踮腳抱上來。
不止她同長樂親厚,寧珣與長樂間,是在其他皇子公主間少見的血濃於水。
連她剛得了訊息那時,都在想是不是因著自己的緣故,眼下發生的事兒同前世有了出入,才連累長樂到這步境地——寧珣心中的自責只會更甚。
她知道這時候不管說什麼都顯得空洞無力,於是只抱得用力。寧珣按住她單薄後背,略微俯身將自己靠在她身上,似支撐,又似是嵌合。
半晌,聽見她話音輕柔堅定道:“從前是如此,但自殿下起,往後不會如此。”
不過一個時辰,長樂從乾正殿走後,立刻便下了和親的旨意——一應儀仗皆按最高的來,陪嫁的宮人也好東西也罷,又足足加了一倍。
長樂受寵這麼多年,到這時也依舊是歷來和親公主中獨一份兒的殊榮。生母柔嬪一舉被封為柔妃,不止於此,甚至連母家都得了嘉賞。
聖旨一下,契丹使臣立刻向三王子傳了信兒。
當日,先是接到北疆加急軍報,說契丹大軍隱隱有向雲豐城圍攏之勢,證明先前使臣所言非虛,第二日便收到契丹退兵的訊息。
長樂和親一事徹底定下來,寧禛一時後怕,沒忍住去找了熙寧。
沒人知道他那日在大殿是如何煎熬。
——他怕父皇捨不得長樂。契丹三王子明擺著是要娶一個出身尊貴,又同大周皇室有著割捨不下的聯絡的,如此方能作他的助力。長樂固然是最好,但若娶不到長樂,難保下一個不會是熙寧。
寧禛想起那日母妃所說,他若是能娶了熙寧……
他若是娶了熙寧,至少不必在這種時候再擔驚受怕。皇祖母想再留她兩年也無妨,只要先將婚約定下……
熙寧看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來就是為了同我說長樂?”
寧禛遲疑了一下,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她語氣輕巧道:“她嫁去契丹不好麼?”
她在寧禛面前從來不加掩飾,徑直將心裡話吐出:“從小就跟我搶風頭,又是公主,處處壓我一頭。如今嫁到那等荒蠻之地,看她還能有什麼風頭。”
寧禛嘆了一口氣,“你就沒想過,萬一這火燒到你身上?”
熙寧想也沒想:“那便逼著子安承認,就說我的婚事早已定下。”
太后一向慣著她,就算看在太后的份兒上,聖人也不會突然將她許配出去,遑論是遠走和親。
“倘若阿澈不願意呢?”
“不可能!”
“我說倘若。”
她瞪他一眼,不欲再同他多說:“若嫁不了沈子安,嫁誰不是嫁?”
嫁誰不是嫁。
寧禛心念微動,心跳空了一拍後,猛烈泵起血液衝向頭腦。話出口卻仍不敢直白,只玩笑一般:“倘若真有那時,不如暫且選我?”
熙寧嗤笑一聲,顯然也沒當真:“那我倒不如去和親,還能掙個名垂青史。”
她坐著同他說話,坐得久了,腰有些發酸,便同往常一般,徑直隔著衣袖拉住了他胳膊借力,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