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很可愛,剛來的第一天就跟她打了招呼,送了一匹五彩的蠶絲過來,他們熟稔的像是認識了很久,輕易熟了起來。
銀西從馬廄裡牽了馬出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溫柔的叫她:“巫,上來吧。”
餘燼坐上馬車,銀西在外面擺弄馬鞍,就這一瞬間的不在身邊,餘燼垂著眸子,笑意全無,眼底是枯槁了千百年的死寂和疲憊。
直到銀西坐回馬車上,她才重新揚起笑容。伸出手在窗外,她想風該是和煦的,果然風便溫柔的像戀人之間的呢喃。
伸在外面的手蜷了蜷,餘燼驀地有些煩躁,收了回來,斂著眉情緒不顯。
一隻手牽住她,溫柔細膩,輕笑道:“巫,怎麼了?”
餘燼於是垂眸看那隻手,嘴唇動了動,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銀西,你的手,挽過弓殺過人,怎麼會這麼細膩?”
銀西臉色一變,乾巴巴道:“巫記錯了,我們又不用自己打獵,哪用得著弓?我也,沒有殺過人啊。”
“是麼?”
“是啊,巫都忘了麼?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久到人間的王朝換了一個又一個,身邊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是我們還在一起。這不就是巫要的生活麼?”
“銀西”有些急了,別的人在幻境裡待的越久越沉溺越好控制,餘燼最近卻越來越難騙了,讓他看不清她心裡在想什麼。
他是貪念的化身,可卻不知道餘燼想要什麼了。他按照餘燼最初內心的渴望,打造出這麼一個一切的一切都順從餘燼心意的世界。
餘燼現在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他”的眼底掠過一抹猙獰,很快變回溫柔的笑意:“巫,別想太多了,你想做什麼,要什麼,都告訴我,別的事不需要考慮,好不好?”
餘燼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看不到,自己所處的世界,宛如紙片堆砌起來的,那些車水馬龍,甚至是身邊笑容可掬的織女,都是一塊紙片支撐著的皮。
而就在她點頭的瞬間,這些紙片實化了一些。
“哐當”一聲,銀西拿著水小心翼翼的往餘燼唇上抹,這聲響,是他手裡的陶碗打翻的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
老鼠驚的從角落裡躥出來,看到銀西呆呆的轉頭,目光枯寂,嘴角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巫,沒有呼吸了……”
腦海突突的疼,這句話彷彿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而是一把刀,剮了他魂魄上的一塊肉。
餘燼沒有呼吸了。
微弱跳動著的胸膛,此刻真正的靜了下去,就算時刻在火堆邊上烤著,臉上的冰霜也揮之不去的覆了一層。
老鼠張了張嘴,不知該不該說話,良久,它蹭到銀西身邊,和怔忡的銀西一起坐著發呆。
有些人的悲傷不是聲嘶力竭的,無聲無息,卻宛如山崩地裂,江海傾倒,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多去多久,老鼠感覺到頭頂冰涼涼的,一滴一滴的水珠砸下來。
它抬頭一看,銀西不聲不響,連呼吸都輕,淚水卻不止。
“銀西……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想開一點?”
老鼠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它也算是活了很久了,從來只有它目送別人離開。老鼠這個族群,一直不大上得了檯面,它生活在陰暗裡,小心翼翼的活,憧憬過那些神明的遙不可及。
可是忽然有一天,神明一個個隕落了,它也終於明白,活的沒本事也是一種本事。守著地底的神殿,它繼續得過且過,直到神明令它等待的人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