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需要一道聲音衝上雲霄,告訴高高在上的聖境之人,沒有誰遭遇了不公,還會一直忍氣吞聲。
這世間需要一把利刃,她是這把刃,還需要磨鍊的刃,快到可以追風,快到任何惡邪都逃不掉。
距離幻想的世界,遙遙無期。好在造影成功,她可以一步一步的走,只要一直向前,差距就會縮小。
漠上沙粒,如鏽爛的鐵皮,層層剝落,飄向遠方,陽光火辣辣的,照得肌膚生疼。
楚歸鴛從塵沙中撿了一塊破布,裹在頭頂,時不時抬起乾澀的眼睛,穿過熱浪晃動的空氣,觀察檀樂的動靜,捱過了最難熬的響午烈日。
從漠上離開的三人,在沐豐城門處分開,兩人入城,一人趕往青邁。
入城的兩人四處散佈訊息,霍白亦已為人質,他們打算穿越閉鎖丘,願意離開西界的人趕緊出城。
訊息如風,一傳十,十傳百……在黑暗的角落不脛而走,潛伏者躍躍欲試,紛紛從老鼠洞裡鑽出,設法前往閉鎖丘。
這些人的臉上寫滿疲憊,小心謹慎的朝大漠西行,沒有人知道,前路是什麼在等待著他們。
西界王開始清除計劃後,一些人為自由而戰,死傷慘烈,一些人為了苟活,甘願為奴,還有一些分人在絕地裡東躲西藏,苟延殘喘。
外來者們平日裡,鮮少交集,但或多或少聽聞過檀樂的名字,這道訊息在沐豐城傳開,如一道黎明的曙光,點亮昏暗的廢墟。
前路未卜,卻值得冒險,他們在陰溝下相互傳聲,許多人從黑暗中走出,牢牢成網,相互扶攜,穿過頻繁的巡邏,與密集的搜查,一路艱難,幸運的是,他們從囚籠裡成功的逃出來了。
潛入青邁的人,挑唆正在田地忙碌的外來者,希望他們為自由而戰,揭竿反抗。
他逢人便說,眼下有一個出逃機會,一場暴亂,就能贏得回家的希望。
可是,他聲微力弱,奴隸們置若罔聞,或是搖頭走開,這些人多無信仰,雖對生活諸多不滿,但是在奴役區呆久了,變得麻木不仁,沒有勇氣逃走,只想渾渾噩噩的度過短暫的一生。
他聚眾煽動的行為,很快引起衛兵的注意,在十餘人的圍攻下,死於亂劍之中。倒下的時候,他聞到小麥的清香,看到彩色的天空。
他幻想著回家的場景,坐在故鄉的一棵榕樹上,腳下是奔流的河水,遠方是疊巒起伏的村莊。一切在他眼中化為烏有,濃稠的血液從胸膛噴出,瞳孔失去色彩。
這些人離開,沒有多看一眼,他的屍首被守衛拖走,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檀樂的計劃,在沐豐城與青邁製造混亂,讓軍方的人陣腳大亂,以此契機,降低越界的難度。
遠處的沙丘上,一群人緩緩走著,像線條上的螞蟻,向閉鎖丘遷徙。
縱然相隔千里,楚越塵和海盛還是看見他們摩肩接踵的身影。海盛好奇,西界是瀾州最神秘的城邦,凡入者皆不可出,這是一條死律,沒有人可破,如此大規模的遷越,豈能不讓西界軍方的人覺察。
“他們都是什麼人?”楚越塵開口道。
“不像軍方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海盛顧自言說,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眯成一條縫。
楚越塵沉默,既然不是軍隊,他們又是如何離開沐豐城的,近日,在清除計劃的逼迫下,外來者惶恐惶不安。
“要不要跟去看看?”海盛提議。
“不去,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楚越塵搖頭,他素來是個無趣的人,凡事做好計劃,遇事才會臨危不亂。
“隨遇而安,說不定有些意外的收穫。”海盛撫了撫駱駝的嘴巴,然後牽著繩向前,回頭招呼,“走吧,楚先生。”
“我……”楚越塵本想爭辯什麼,不由分說被他拉走,剩下的半截話,只好吞回肚裡。
日光西斜,大漠變得有層次起來,光線不那麼刺眼,溫度沒那麼毒辣,一天的煩躁從此刻沉靜下來。
軟軟的沙子,軟軟的暮光,軟軟的風。
流沙湍急起來,一層覆蓋另一層,一座沙丘變成另一座沙丘,一寸光陰離去,一寸光陰到來。
楚越塵的皮靴裡灌滿細沙,倒了一次又一次,臉上溢位鹹溼的汗水,抹了又抹,清風徐來,給汗膩的毛孔一絲暢快。海盛飲了一口青邁精釀,入口辣喉,卻格外爽利。
遷徙的人群停下,與另一支隊伍匯聚,數量變得龐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