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日光將她的脖頸照得幾乎透明,託在手中,如指上絨花一般。他走得很穩,群青一點也未醒。
他走得很穩,是因為走得很慢。
……
“你餓麼?”陸華亭將火盆蓋好,“聽說渠陽銅鍋甚好。”
群青饑腸轆轆,一想出門未免冒險,說不定引來追兵,抱膝沉默片刻,白皙的面上難得有幾分遲疑:“要不樓下買幾個餅算了?”
陸華亭:“那娘子去買餅,某出門吃銅鍋。”
話音未落,群青套上外衣,便下了床。陸華亭就候在門口,待她跟上來,方一起下樓。
酒樓中正是午市,食客喧嘩,香氣繚繞,群青餓得想啃桌角。不及陸華亭翻看食錄,群青看著鄰桌道:“要銅鍋羊肉。”
陸華亭沉默片刻,對夥計道:“要一份銅鍋羊肉。”
熱氣騰騰的羊肉軟爛入味,陸華亭道:“娘子吃過衡陽銅鍋?”
群青搖了下頭:“從前在家中,常吃阿孃做的,不過太久,有些不記得味道了。”
說至此處,群青停頓了片刻。南楚蔚然的手寫信,每月都來,附帶著朱英的只言片語,只是月前蔚然說南楚準備與大宸開戰時,阿孃的留言變得更加冷淡。
想是朱英擔心兩國真的交戰,她會被迫竊取機密,不想她為難。
但她如今已是緋衣使,馬上可以出使南楚,換回阿孃。只要能堅持活著,很快就有重聚的一日。
群青將思緒拉回:“你給燕王和王妃傳信了嗎?”
“已經知會過三郎。聖人處置孟家的聖旨即將頒布,孟光慎此時殺你我是為心安。”陸華亭道,“恰逢聖人在行宮休養,近日夜間,東宮把軍需一批一批送進宮城,只看太子會不會下定決心背水一戰。”
群青問道:“那這段時間,我們去哪兒?”
陸華亭靠在椅上:“你我都‘死’了,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了。”
想去哪就去哪。
自群青年少入宮以來,就沒有過如此空閑自由的時光。
能忘了雲雀,任務,亦不被宮中諸事束縛。
休整完後,群青望著窗外的落雨。
轉瞬即來的雨,困住了這狹窄的房間,如同被放逐世外。
原本和陸華亭一路同行倒也相安無事,只是如今見他沐浴出來,卻感到了不自在。
群青坐在床上,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車上說的,是真的嗎?”
陸華亭動作一頓,旋即走近了她,二人的臉貼得極近。
群青道:“你不介意相思引之毒了?”
他似想答,卻不知道如何應答,答案是直接吻住她的唇。雨氣中,冰涼柔軟的感覺再度帶來戰慄,群青下意識向後,陸華亭一手扣住她的後頸,強行延續這感覺,用的是捕獵的姿態。
像神交已久,終於觸碰,至此方神魂歸位。
直至摸到她滲出的冷汗,他方回過神,剋制放緩。
二人分開時,群青唇色已然嫣紅,陸華亭何時見過她這般模樣,垂睫盯著她的唇半晌,禮貌問道:“還有旁人如此嗎?”
群青萬沒想到他問出這種話,驀地抬眼,眼波明亮鋒利,反問道:“難道你有旁人嗎?”
“我又不似娘子,裙下之臣頗多。如何拿蘇潤壞我名聲,你不是最知道嗎?”陸華亭笑笑,看向窗外的雨,“我陸華亭只有一妻,我不在乎她是什麼身份,不僅要日日陪在某身邊,死後還要葬在某的棺槨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