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服局怎麼會有細作呢?”顧尚衣沒有反應過來。
“這便要問顧尚衣您為何考察不嚴,叫細作混了進來?”狷素說。
侍衛對王司衣兇神惡煞,那王司衣也厲聲掙紮,大失常態,徑直被拖出了殿門。在場應試的娘子們無不心驚膽戰,那些貴女哪經過這陣仗,被嚇得臉色蒼白,幾乎握不住筆,哪兒還看得進去捲上的字。
群青神情不變,但臉色有些白。
她用手指摩挲著試卷的一角。方才王司衣經過,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但倘若此人是“天”,王司衣就知道她的身份,會不會把她說出來?
不知王司衣被帶到了何處審問,她尖利的咒罵很快傳出來,聲音很小,卻令在場諸人聽得一清二楚:“李家篡權竊位……有什麼臉面繼承大統……南楚早晚有一日會殺回來,多行不義必自斃!”
她交代了,咒罵聲好像一聲一聲地錘擊在群青太陽穴上。
香篆越來越接近底部。群青額上已經沁出汗水,卻勉力繼續往空處寫字。只要她還沒徹底暴露,她就是群青,就還要掙未來的前程。
顧尚衣實在忍不住了,搖晃著滾圓的身子,推開門走到偏殿內。一撞見王司衣被高吊起來披頭散發、滿嘴是血的樣子,駭得偏過頭去,沖竹素說:“隔壁正在選試,把人拖走就是了,幹嘛偏要在此處發難,影響娘子們作答!”
“尚服局選人,處事不驚,應該也算是考核的一環?”一道悅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卻無端讓人感覺到涼意。
顧尚衣扭頭,陸華亭竟撩擺坐在高起的玉階上,手裡把玩摺扇,安靜散漫地旁觀,“對細作,才如此審問,那些娘子只要不是南楚細作,怎麼會害怕?”
顧尚衣掩住鼻子,擋住令人作嘔的血氣,她清楚眼前人深受燕王妃寵信,只得退出去,把門關嚴實,還拿腳抵了好幾下門縫。
“是你那日將信封放在掖庭裴監作的桌上?當天巳時之前,進入裴監作閣子的,只有你一人。”陸華亭問王司衣,“你可知道信封裡裝的是什麼?”
打死王司衣也想不到,她是因為此事暴露,可為什麼呢?她眼珠遲疑地轉動:“不知道!”
“都不知道信的內容,就去送信。”陸華亭道,“你也不過是卒子罷了。誰叫你去的?”
面對陸華亭的逼視,王司衣這下卻咬緊牙關,緘口不言。
“換個問法。”見她不肯說出上線,陸華亭看向一旁,“今日選試的哪些娘子當中,有沒有你的同黨?若你說出來,某留你一條命。”
他觀察著王司衣的表情。她的臉上一片茫然,過了片刻,含糊道:“崔瀅,崔瀅也是!”
“長史。”竹素見陸華亭站起來,準備離開偏殿。
“這便是亂咬了。崔瀅是崔佇的妹妹,不可能是細作。只怕是今日應試的娘子的姓名她都沒記住,只記住了崔瀅。”陸華亭邊走邊道,“看來她不知道其他細作的身份,你們看著處理吧。”
外面的日頭刺眼,陸華亭拿扇遮在額上,影子落這張白玉般風流的臉上,眼中神情難辨。
群青又走運了一回。
一聲銅鑼敲響,試捲上收,應試的娘子們紛紛揉著手腕起身,神色各異:“又喊又叫的,嚇死人了,這會倒是沒聲音了,不會是死了吧?”
“弄得我這心一抽一抽的,差點沒答完!”
“這南楚細作可真夠多的,連尚服局都有細作,我們之間,不會也有細作吧?”
“快別亂說了。聽說這第一試不算難,後面還有二三試,還有燕王妃親自問詢……”
七嘴八舌響在群青耳中,她垂袖靜靜地等,沒有人來抓她,攥緊的手指漸漸鬆弛,手心被冷汗濡濕。
興許這王司衣不過是“殺”,不知她的身份。至少宮內有一個“天”失去了左膀右臂,對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