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直奔書案下面的多寶櫃,一般貴重之物都會藏在這裡,直到一抬頭看見了貼牆放置的一座書架,她改換了主意。
孟觀樓是典型的世家貴公子,文雅至極,書閣中滿滿當當地塞著詩集和曲譜,書架有十層。
橫排九,豎排四。
群青抽出那個位置的書冊。
開啟翻看,群青的心卻涼了:這不過是一本普通的曲譜。
難道她解錯了?
待要再尋,她聽見外面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群青將橫排四,豎排九的冊子也抽出來,將她能想到的一切可能都拿出來,隨後滑到那張拔步大床下躲起來。
外面,孟觀樓拽住了陸華亭的衣領,陸華亭也攥住了他的手腕,鴇母的勸阻和文孃的驚叫,驚動了崔佇。
“停手!”崔佇帶著兩個崔家子弟快步行來:“兩位這是幹什麼?”
“既然來玩樂宴飲,何故不快?”崔佇看清二人,倒是素有恩怨,但他仍有防備,目光頻頻掃過大門敞開的孟觀樓的廂房,“來,我請兩位郎君喝酒!”
他的兩個庶弟意會,悄然走入廂房。
陸華亭不由向房內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凝視孟觀樓:“閑庭,你的廂房有人進去了。”
“狗東西,這是我私人之地,以為是菜市場,誰許你的弟弟踩進去?”孟觀樓勃然大怒,“崔佇,連你也不把我放在眼中?”
群青躲在床下,看那兩雙逐漸接近的腳停住,又逐漸遠去,暫時鬆了口氣。
只是她翻了那幾本,沒有一本是賬本。
崔佇的聲音遙遙地傳來,斥責他那兩個弟弟:“誰讓你們進去的?之前擺南海來的玉淨瓶,就毛手毛腳,把給事中的書架都弄塌了,還想再來一次?”
此話聽在耳中,卻令群青毛骨悚然。弄塌了書架……怎麼感覺崔佇像是故意對她挑釁一樣?
春娘出事後,崔佇為了搜尋賬本蹤跡,肯定將全樓上下都找過一遍,春娘與玉奴交好,他不可能沒有懷疑到這一層。
就算是孟觀樓私人的廂房,崔佇也可以找修繕、送禮這樣的藉口,趁孟觀樓在的時候派人進來尋找,故意弄塌書架,撿書的時候趁機搜尋。
賬本會不會已經被崔佇找到了?這個想法令她後心發涼。
即便沒有找到,只是打亂了順序,那十層書架,上千本書冊,今夜也來不及翻……
酒意上頭,群青只覺得頭昏腦漲,太陽穴一陣一陣發疼,燥熱不住向上翻湧。
只聽崔佇的聲音傳來:“蘊明你今日不是帶另一個娘子走了嗎,怎麼有閑心,來幫舊相識文娘出頭?那娘子人呢?若不得你歡心,不如叫來陪某。”
陸華亭道:“某與那娘子一見如故,擬替她贖身,將來迎娶,崔兄不會奪人所好吧?”
“自然不會……”崔佇未料他這樣作答。
孟觀樓陰惻惻道:“你可是忘了你如何對我,我現在就能參你一本納妓為妾、私養外室!”
“某又不尚公主,幹嘛納妓為妾。”陸華亭無辜笑道,“某說迎娶,當然是奉為正妻。”
“瘋了吧你……”
聽響動,兩人竟是動起手來。
群青趴在地上。不知為何,這幾句話卻聽進耳中,像露水無聲地化在地毯上。
陸華亭倒善演戲,拿著仇敵當箋子信口胡謅,都能說得如此正色,真是毫無忌諱。
他這般拖延時間,倒逼得她鑽出來,忍著頭疼重新站在架前思考。
她不相信最壞的事情已然發生。
那從未見過面的“殺”級細作春娘,應是個謹慎周全的娘子,否則不會用一句童謠難住了她。
群青閉目想,如果春娘是她,她就是春娘……要在崔佇眼皮底下藏好證據,她會先準備一個贗品作為障眼法,只有讓崔佇搜去了假的,真的才會安全。
崔佇弄亂書架,搜走贗品,他自以為掌握先機,所以沒進來對她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