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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活死人報仇 第63章 煮酒

楊六郎一行向西疾走三日,越過了明月、銅鑼、華鎣三道山脈,便算是進入了蜀中腹地,大多是低矮的小山陵,不復周邊高山大嶺險峻,只是愛乘坐滑竿的民風未改變。

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雨,把楊六郎三人和另外一行出門秋遊的遊客困在一個不算十分寬敞的路邊長亭裡,算是陌路相逢,江湖有緣。

遊客中領頭的是一個鬚髮花白麵容清癯的老先生,精神勁頭頗足,坐在長亭裡,背脊挺直不輸年輕人,風姿出塵,膝上卻橫了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劍,看來文武雙全。

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約是未到及冠,青衫寬袖,一表人才,只是身形略顯單薄,否則就該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當下只好竹竿臨風了。女的是桃李年華,一身江湖女俠的打扮,看著就相當英姿颯爽,窄袖短襖,長褲蠻靴,腰間束著蜀繡絲帶,頭上扎著英雄巾,粉面丹唇,柳眉鳳眼,身形婀娜,胸前氣勢逼人。

楊六郎看到這女子,不知為何無端想起了太行山的王任俠,王女俠當初也是大約這般打扮。看來少年人不分男女,心中都藏有一個行俠江湖的夢。

還有一個豆蔻年華的丫環,圓臉酒窩,眼神靈動活潑。

兩個抬滑竿規矩老實的轎伕,只是蹲在亭外擠做一處,撐了一把大油紙伴傘,勉強遮風擋雨。

自稱是張宏傑的老人為人熱情豪氣,主動開口與楊六郎三位攀談起來。

兩個年輕人是老人的孫子孫女,但性別與性子恰恰反了過來,男的讀書女的練武,乾坤顛倒了,男孫名叫張劍,女孫叫張順。

“我叫張勝男!”那年輕的女俠立刻糾正張老頭,一點面子也不給。張老頭一臉三分苦笑七分開心。

老鷹這位老江湖演戲酬對功夫一流,在主子楊六郎略顯侷促之際,當跟班的就大顯身手長袖善舞,老鷹先自稱劉英,是看著少爺楊大象長大的跟班老奴,一臉猥瑣的則是楊家多年的家丁,名清喜。

張勝男聽到楊大象的名字,再看一眼他高大巍峨的身軀,不禁哈哈大笑得花枝亂顫。張老頭一臉尷尬,老鷹笑意盈盈地解釋,是大象無形的大象,因為少爺自小身胚高大。

在眾人開場寒喧之際,名叫茉莉的丫環招呼兩個轎伕把一隻大木箱從滑竿上抬下來,置到亭子中央,然後手腳麻利地開啟木箱,撿出一套雪白的白瓷小酒盞和一隻長頸廣口的青瓷酒樽,捧出一隻黑色的陶缽,提出一隻紅泥小火爐和一隻小口廣腹酒甕,然後再撈出一個布囊,拾出一袋木炭,再把箱蓋蓋回去,一溜兒在上面擺上酒盞,再攤開布囊,原來裡面是各種小酒提子小水勺等小玩意兒,琳琅滿目。

“張老先生真是個妙人,帶著的滑竿不是人乘而是給酒乘的,十足是個酒徒!”老鷹不禁哈哈一笑,跟這位有意思的張老頭打起趣來。

丫環在小泥爐裡添炭生火,然後把陶缽架上,開啟轎伕攜帶的水囊在缽中加水。未幾,水沸了,用一隻竹製小勺子滔水清洗的遍淋酒盞和酒樽,倒盡瀝乾,再用一隻竹製酒提子從酒甕中提取了酒水倒漏到酒樽裡,用兩支纖纖玉指捏著酒樽細長脖頸,在陶缽的熱水裡輕輕晃盪,口裡默數。

這步名為浴酒,是溫酒裡面最講究的手法,如果少了這些動作,樽內酒水受熱不勻,滋味和酒香無法全部激發出來,就要少了許多妙處。浴酒的時間要拿捏精準,所以丫環茉莉才口中默數。

茉莉的動作行雲流水,老鷹看得一臉讚歎,可惜了三人都是粗人,白瞎了這等雅事,如果梁大先生在,必定引為知音。蜀中多茉莉而少蓮花,其實茉莉也是香遠益清不讓蓮花。

小丫環為每人面前的酒盞裡篩上酒,張老頭自然而然地舉杯邀飲。老鷹和青蛇遇到這位不拘小節的主人,也放開喉嚨,唯獨楊六郎端坐不動。張老頭眼中有異色,老鷹連忙解圍,少爺新近得了怪病,郎中交代千萬不近酒水。

不曾想到,張老頭竟然嘆了一口氣:“庸醫誤人!”

“何故?”老鷹故作吃驚狀。

“酒是好東西,土生木釀水中火,五行佔了四行,差不多算是人間極致了。酒是大藥哪,一杯穿腸過,人身五行至少補了四行。”張老頭講得看似頭頭是道。

“冷酒傷肺,熱酒傷肝。”舉著酒盞淺嘗輒止的年輕男子嘴裡似有不滿地低聲嘀咕。

已經連飲兩盞的張勝男嗤笑一聲,出聲反駁道“不飲還傷心哪!”

張勝男兩盞酒下肚,一朵桃花升到臉上,忽然就換了一種氣質,妖嬈迷人,那個偷看的年輕轎伕瞬間也臉紅侷促起來。蜀中氣候水土養人,女子面相肌膚比其他地方都要嫩幾年,如果在西北苦寒風沙地,女子花信就開始眼角上魚尾。連年在西北吃風沙的楊六郎,也似乎看得呆了一陣。

張老頭再次舉杯相邀,兩盞酒下肚之後,倒是青蛇先品出了這酒的妙處。常年嘗藥練毒,青蛇早就練就了分辨細微之差的本事,張老頭所言酒是大藥,雖然言過其實了一點,但是有依有據,醫家驗方,不少是以酒為藥引的。既然酒即是藥,那麼在青蛇這位藥物大家嘴裡,當然就能分出個子醜寅卯來。

張老頭看著青蛇一臉驚疑,哈哈大笑,道出心中見解。

老頭請飲的是蜀中瀘川高梁酒。瀘川山林茂盛,溫潤多雨,溪澗遍佈。其他地方釀酒以泉、井為佳,取其清淨味純。唯獨瀘川獨闢蹊徑,取山中溪澗水釀酒。溪澗水溶解浸染了土壤地氣和草木之氣,最是渾重。味純則味薄且嫩,味渾則味厚且老,所以瀘川酒濃重醇厚,如飽經風霜的知命男子,味道藏得深,要熱酒才能激發滋味,其他地方井水釀酒,甘甜柔綿可口,如同二八佳人初長成,其中韻味後勁畢竟少了一些。

既然主人如此自誇酒好,看樣子不喝好喝高絕不行的了。幾番推杯換盞之後,張劍便蓋盞不飲,目觀鼻鼻觀心,閉目打坐,任由亭外風雨亭內囂喧隨耳而過。張勝男就不同,竟然拋開了女兒身,代替她爺爺成了這場酒局的主角,頻頻舉盞邀飲,也不管是自家爺爺還是另外客人,連浴酒的丫頭都被她灌了兩盞,一時間亭子內坤聲壓乾聲。

見多識廣的老鷹稱讚不已:“從來只見女子勸阻長輩少飲杯中物的,今日卻見女子在酒桌上果敢邀飲,巾幗睥睨鬚眉,擔當女俠二字!”

張勝男很受用老鷹這句吹捧,無意瞅見楊六郎身後懸了一把短刀,便指著刀大聲問道:“公子江湖中人?”

楊六郎輕輕搖搖頭,只好隨口糊弄道:“不是,只是在邊關混了幾年,習慣帶刀。”

張老頭已經酒至半醺,一聽楊六郎在邊關混過軍伍,頓時來了精神勁,自稱少年讀了幾年書,去過邊關做了幾年監軍,與楊六郎攀附了起來。大聲質問:“既是邊卒,為何不飲。”

“以前也是喝酒的,只是得了一種怪病,遵了醫囑滴酒不沾。”楊六郎也裝出無恨懊惱婉惜的樣子。

“既然當過邊卒,就知道酒是英雄膽的說法。昔日七雄並立,秦能以一吞六,這東西功不可沒。”張老頭說完用力指了指身側的酒甕。

“哦?這事聞所未聞,得請先生說說!”老鷹適時捧場。

老頭坐正身子,輕咳一聲,道:“世上唯酒和鼓兩物最能激發壯志雄心,雖然因為飲酒誤事而軍中禁酒,可真要兩軍擺開陣勢作生死相搏,秦軍上下便提前飲酒,直至微醺已過半醺未到,方結陣擂鼓衝鋒,這時酒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酒氣上湧則膽氣上升,兵卒們在鼓聲的激勵下,傾刻間便熱血沸騰,忘了此身我有,捨生忘死,奮勇向前。鼓聲一盛二衰三竭,可酒意卻不那麼容易散掉。所以氣勢上,秦軍便要比其他六國高出一截。”

“酒能行血行氣,微醺能增強人之體力,還能使人不知疲憊,……酒還能止痛,不見關雲長刮骨療毒是要飲酒麼?沒有酒,他能坐得住?”張老頭一臉促狹,然後大笑,“還有,清醒的兵卒看到已方形勢不利,往往信心士氣下降,尋思逃命,可喝多了計程車兵,只有眼前的敵人,所以秦軍在戰場少有一潰千里的狀況。”

張老頭看似玩笑的話,聽在楊六郎的耳朵裡,卻無異於重棰擂鼓。西北戰場上,大頌邊軍禁酒甚嚴,軍士上陣要滴酒不沾,而北邊的對手,往往在衝鋒前,多有舉著酒囊痛飲馬奶酒的習性。

張老頭話鋒一轉,不說武的卻說文的:“李唐的李太白,杜子美,兩位酒中仙就別說了,本朝也出了一個酒中仙人蘇眉山,還是我們蜀地人呢。都說太白之後才有月,眉山之後又無月,還不是酒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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