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淪落人,杜老二和惠和一陣寒喧唏噓。
原來惠和被追奪了渡牒之後,便一身流落在江湖,從北到南。本想去尋找以前一位投緣的禪友投靠,不想行至此處,得了重病,幸好遇上了這寺院的住持大和尚收留救治。
這香火凋零的破舊小寺院原來就一大一小兩個和尚,根本就食不裹腹,再加上惠和,更加飢苦難當。
誰知這寺院原來住持大和尚是個花和尚,中了飲賭二毒,兜兜轉轉多年不得解脫。一日見到惠和拿出家底,一柄紫檀拂塵,貪慾升起,不可抑制,硬拉著惠和以禪機為骰,各以惠和手中拂塵及這寺院和徒弟小沙彌為注,賭了起來。
住持和尚率先發難:“六祖惠能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既然無塵,何必要拂塵?”
惠和答:“六祖彗根天生,入世即是出世,修的是出世禪,世界在他心中皆是無,所以無塵無垢,自然不需要拂塵拂塵。小僧愚鈍,出世即是入世,只好修入世禪,世界在我心中皆是有,有六根五蘊不得清淨,自然需要拂塵拂塵。”
“既然世界不清淨,何必尋清淨,何處得清淨?”
“既然世界不清淨,小僧當盡力為世界掃除塵埃,雖終不可得完全清淨。地藏菩薩也明知地獄不可空,而仍發宏願渡盡地獄。”
“拂塵清淨否?”
“拂塵不清淨。”
“以不清淨的拂塵,能否拂塵去塵?”
“礪石硬還是刀劍硬?”
“刀劍硬些。”
“礪石弱於刀劍卻猶能為刀劍磨鋒,不清淨的拂塵當然能去塵。”
“清掃的塵埃放何處?”
“土是塵根本,塵是土微末。花草鳥獸生於土,歸於土。掃除的是豬糞狗屎和灶膛灰燼,則用來漚肥種田。如是路面地面泛砂揚塵和庭院落葉,則收入箕中棄之門外壑谷中。如是眾生屍骸,則挖坑埋掉。各有各的去處。”
“……”
“……”
住持和尚賭輸,第二日一早喝過米粥,大笑出門,一去不返,留下一間破山寺和一個小沙彌。惠和做了便宜住持和便宜師父,在匡廬山住了下來。
杜老二的書僮聽得無聊,便與小和尚搭起訕來。
“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
“問山。”
“為何問山不問水?”
“水常流而不駐,我哪裡追得上去問。山就在那裡,巍然不動,我隨時隨意去問啊!”
“小書僮你叫什麼名字?”
“杜波。”
“哦,肚皮。”
“是杜波,杜鵑的杜,風波的波。”
“波是水之皮,還是肚皮。”
“杜波!”
“肚皮!”
惱怒的小書僮伸手要打人,頑皮的小沙彌捂著肚子狂笑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