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黃金屋線上免費看>科幻靈異>徐霞客遊記> 第34章 滇遊日記四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34章 滇遊日記四 (5 / 7)

寶印曰:“由坊東下山,自赤鼻山寶珠寺上為正道,路且三十里。由此寺北,西逾大山之坳,其路半之,但空山多岐,路無從覓耳。”乃同辛君導餘從殿後出,遂北至坳下東來岐路,始別去。餘乃西上,半里逾坳,半里西北稍下,一里涉中窪。

窪西復有大山,南北橫峙,與東界進耳後雙尖,並坳北之巔,東西夾成中窪。由窪西復循西山之東北行,一里,循嶺北轉而西,稍下一里,度峽西上。其西復有大山,南北橫峙,遂西向橫躡之,一里半,登其岡。

見西南隨塢有路,上逾其脊,將趨之。有負芻者背草的人來,曰:“棋盤路在北,不在西也。”乃循西山之東,又北行,其路甚微,若斷若續。二里半,從西山北坳透脊西出,始望見三家村在西塢中,村西盤峙一峰,自北而南,如屏高擁,即棋盤山也。其脈北自妙離寺三華山西南來,復聳此峰。分支西度,為溫泉之筆架山;分支南下,為始甸後之龍馬山;南環東亙,即為所逾之脊;而南度為進耳、碧雞者也。脊北山復橫列東北,至寶珠、赤鼻而止,為三家村東界護山。餘昔來自金馬以東,即遙望西界山橫如屏,其頂復有中懸如覆釜倒覆的鍋,高出其上者,即此棋盤峰也,而不知尚在重壑之內,外更有斯峰護之,洵實在是西峰之領袖矣。從坳西轉,循東山北崖半里,乃西向下。一里,行壑中,有水北流,西涉之。又半里抵三家村,其村倚棋盤東麓。

路當從村北西上,乃誤由村南度脊處循峽西南上,竟不得路。攀躡峽中三里,登一岡,有庵三楹踞坪間,後倚絕頂,其前東瞰滇中,乃發僧玄禪與僧裕庵新建者。玄禪有內功,夜坐峰頭,曉露溼衣,無所退怖退縮害怕;庵中四壁未就,不以為意也。日已西昃,迎餘瀹即煮茗煮粥,抵暮乃別。

西上躋峰,一里,陟其巔。又西向平行頂上一里,有寺東北向,則棋盤寺也。時已昏黑,遂啜茗喝茶而就榻。

二十九日凌晨起,僧為餘炊,餘乃獨躡寺後絕頂。

時曉露甚重,衣履沾透。頂間無高松巨木,即叢草亦不甚深茂,蓋高寒之故也。頂頗平迥。其西南皆石崖矗突,其性平直而中實,可劈為板,省中取石,皆於此遙負之,然其上反不能見,以坳於內也因為藏於山坳中。西北塢中,有大壑迴環,下有水二方,村廬踞其上,即《志》所載勒甸村龍泉也,其水分青、白色。西南峽中水,則循龍馬山東而去,當即沙河之源矣。

東南即三家之流。

是頂亦三面分水之處,第一入滇池,兩入螳川,皆一派耳。由頂遠眺,則東北見堯林山尖聳,與邵甸梁王山並列;東南見羅藏山,環峙海外;直南見觀音山屼岦光禿而高聳,為碧雞絕頂掩映,半浮半隱;直西則溫泉筆架山連翩而去;惟西北崇山稍豁,則螳川之所向也。

下飯於寺。

乃同寺僧出寺門東行三十步,觀棋盤石。石一方橫臥嶺頭,中界棋盤紋,縱橫各十九道。

其北臥石上,楷書“玉案晴嵐”四大字,乃碧潭陳賢所題。南有二石平庋置放,中夾為穴,下墜甚深,僧指為仙洞,昔有牧子墜羊其中,遂以石填塞之。

僧言此山之腹皆崆峒,但不得其門而入耳。

穴側亦有陳賢詩碑,已剝斑剝脫落不可讀。乃還寺,錄昆明令汪從龍詩碑。仍令幼僧導往峰西南,觀鑿石之崖。其崖上下兩層,鑿成大窟如廈屋。其石色青綠者,則膩而實;黃白者,則粗而剛堅硬。其崖間中嵌青綠色者兩層,如帶圍,各高丈餘,故鑿者依而穴之。

其板即取出的石板有方有長,方者大徑五六尺,長者長徑二三丈,皆薄一二寸,其平如鋸,無纖毫凹凸,真良材也。還從寺前東向下,一里,過新庵之左。

直下者一里半,過三家村左,渡澗。又一里半,東逾石山之坳。其山乃東界北走之脈,至此復突一峰,遂北盡焉。從坳東墜崖而下,復漸成一坑,隨之行三里,為寶珠寺。未至寺,其西墜峽處,坑水潰破堤而出而為瀑,懸崖三級下,深可十五六丈,但水細如絡絲,不如疋練也。寶珠寺東向,倚山之半,亦幽亦敞。由其前墜坡直下,五里抵山麓,為石鼻山,聚落甚盛,蓋當草海之西,碧雞關大道即出其下也。由村轉北一里半,東北與大道合,於是東向湖堤。二里半,有村當堤之衝,曰夏家窯。過此,遂遵堤行湖中。

堤南北皆水窪當時水位較高,故堤兩邊皆水,現已乾涸而成田地,堤界其間,與西子蘇堤無異和杭州西湖蘇堤一樣。蓋其窪即草海之餘,南連於滇池,北抵於黃土坡,西瀕赤鼻山之麓,東抵會城,其中支條錯繞,或斷或續,或出或沒,其瀕北者,《志》又謂之西湖,其實即草海也。

昔大道迂迴北坡,從黃土坡入會城,傅玄獻為侍御時,填窪支條,連為大堤,東自沐府魚塘,西接夏家窯,橫貫湖中,較北坡之迂,省其半焉。東行堤上一里半,復有岡有橋,有棲舍介水中央。半里,復遵堤上東行湖中,遙顧四圍山色,掩映重波間,青蒲偃水,高柳瀠堤,天然絕勝;但堤有柳而無花,橋有一二而無二六,不免令人轉憶西陵耳。又東二里,湖堤既盡,乃隨港堤東北二里,為沐府魚池在今昆明醫學院附近。又一里半,抵小西門,飯於肆。東過閘橋,濱濠南而東一里,入城南舊寓。問吳方生,則已隔晚向晉寧矣。已而見唐大來寄來行李書畫,俱以隔晚先至,獨方生則我來彼去,為之悵悵。乃計復為作書,令顧僕往晉寧謝唐君,別方生,並向大來索陶不退書。陶諱挺,有詩翰聲,向官於浙。前大來欲為作書,聞其已敵,乃止。適寓中有高土官從姚安來,知其猶在,皆虛傳如眉公也,故復索書往見之。

十一月初一日晨起,餘先作書令顧僕往投阮玉灣,索其導遊緬甸書,並謝向之酒盒。餘在寓作晉寧諸柬,須其反命,即令往南壩候渡。

下午,顧僕去,餘欲入城拜阮仁吾,令其促所定負擔人,為西行計。適阮穆聲來顧,已而玉灣以書來,期約定明日晤其齋中,遂不及入城。

初二日晨起,餘欲自仁吾處,次第拜穆聲,後至玉灣所,忽玉灣來邀甚急,餘遂從其使先過玉灣。則穆聲已先在座,延於內齋,款洽殊甚。既午,曰:“今日總府宴撫按,當入內一看即出,故特延穆聲奉陪。”並令二幼子出侍客飲。

果去而即返,洗盞更酌。已而報撫按已至,玉灣復去,囑穆聲必款餘多飲,須其出而別必須等到他從總府出來後再辭別。餘不能待,薄暮,託穆聲代別而返。

初三日晨往阮仁吾處,令促負擔人。即從其北宅拜穆聲。留晨餐,引入內亭,觀所得奇石。其亭名竹在,餘詢其故,曰:“父沒時,宅為他人所有,後復業,惟竹在耳。”亭前紅梅盛開。此中梅俱葉而花,全非吾鄉本色,惟一株傍亭簷,摘去其葉,始露面目,猶故人之免冑脫去外殼相見也。石在亭前池中,高八尺,闊半之即四尺,玲瓏透漏,不瘦不肥,前後俱無斧鑿痕,太湖之絕品也。

雲三年前從螺山絕頂覓得,以八十餘人舁yú抬至。

其石浮臥頂上,不經摧鑿而下,真神物之有待者。餘昔以避雨山頂,遍臥石隙,烏沒有睹有此類哉!下午,過周恭先,遇於南門內,正挽一友來顧。知金公趾為餘作《送靜聞骨詩》,相與同往叩之,則金在其莊,不相值。金公趾名初麟,字頗肖董宗伯,風流公子也。善歌,知音律,家有歌童聲伎。其祖乃甲科。父偉,鄉薦,任江西萬安令。公趾昔好客,某奏劾錢士晉軍門,名在疏中,黜其青衿焉。其友遂留至其家,割雞為餉,餚多烹牛雜脯而出,甚精潔。其家乃教門在某教派中,可能是回教,舉家用牛,不用豕豬也。其友姓馬,字雲客,名上捷,號閬仙。尋甸府人。

父以鄉科任沅州守,當安酋困黔省時,以轉餉功擢zhuó提拔常德太守,軍興旁午諸事紛繁,獨運援黔之餉,久而無匱,以勞卒於任。雲客其長子也,文雅蘊藉,有幽人墨士之風。是晚篝燈論文,雲客出所著《拾芥軒集》相訂,遂把盞深夜。恭先別去,餘遂留宿其齋中。窗外有紅梅一株盛放,此間皆紅梅,白者不植。中夜獨起相對,恍似羅浮魂夢間,然葉滿枝頭,轉覺翠羽太多多耳。

初四日馬君留晨餐。恭先復至,對弈兩局。以留飯。

過午乃出城,以為顧僕將返也。及抵寓,顧僕不見,而方生已儼然形容莊重而整肅在樓。問:“何以來?”曰:“昨從晉寧得君書,即騎而來送君。騎尚在,當遲一日復往晉寧。”問:“昔何以往?”曰:“往新興,便道晉寧看君耳。”問:“顧僕何在?”

曰:“尚留晉寧候渡。”始知方生往新興,以許郡尊考滿,求雷太史左右之於巡方使君之側也。雷名躍龍,以禮侍丁憂於家。巡方使為倪於義,系四川人。

初五日方生為餘作永昌潘氏父子書,父名嗣魁,號蓮峰,丙子科第十名。子名世澄,號未波,丙子轎解元。騰抄寫越潘秀才書;名一桂。又為餘求許郡尊轉作書通李永昌,永昌太守李還素,昔自雲南別駕升,與許同僚。又為餘求範復甦醫士,江西人。轉作書通楊賓川。

賓川守楊大賓,黔人,號君山。原籍宜興人,以建平教中於南場,與又生鄉同年也。前又生有書來,然但知其家於黔,而不知其宦於賓。書為盜失,並不知其家之所在,但憶昔年與其弟宜興總練同會於又生坐。

今不知其弟尚在宜興否。

憐餘無資,其展轉為餘謀,勝餘自為謀也。下午,顧僕自晉寧返,並得唐大來與陶不退書。阮仁吾所促負擔人亦至。

初六日餘晨造別阮玉灣、穆聲,索其所作《送靜聞骨詩》。阮欲再留款,餘以行李已出辭。乃出叩任君。任君,大來妹婿。大來母夫人在其家,並往起居之。任固留飯,餘乃趨別馬雲客,不值,留詩而還。過土主廟,入其中觀菩提樹。樹在正殿陛庭間甬道之西,其大四五抱,幹上聳而枝盤覆,葉長二三寸,似枇杷而光。土人言,其花亦白而帶淡黃色,瓣如蓮,長亦二三寸,每朵十二瓣,遇閏歲則添一瓣。

以一花之微,而按天行之數,不但泉之能應刻,州勾漏泉,刻百沸。

而物之能測象如此,亦奇矣。土人每以社日祭神之日,群至樹下,灼艾代灸,言灸樹即同灸身,病應灸而解。

此固誕妄,而樹膚為之瘢靨即斑痕凹陷無餘焉。出廟,飯於任,返寓。周恭先以金公趾所書詩並贐至,又以馬雲客詩扇至。阮玉灣以詩冊並贐至,其弟鏳亦使人饋贐焉。迨暮,金公趾自莊還,來晤,知餘欲從筇qióng竹往,曰:“餘輩明晨當以筇竹為柳亭。”餘謝之曰:“君萬萬毋作是念。明晨君在溫柔夢寐中,餘已飛屐峰頭矣,不能待也。”是晚,許郡尊亦以李永昌書至,惟範復甦書未至也。

初七日餘晨起索飯欲行,範君至,即為作楊賓川書。

餘遂與吳方生作別。循城南濠西行二里,過小西門。又西北沿城行一里,轉而半里,是為大西門,外有文昌宮桂香閣峙其右,頗壯。又西半里,出外隘門,有岐向西北者,為富民正道;向正西者,為筇竹寺道。餘乃從正西傍山坡南行,即前所行湖堤之北涯也。五里,其坡西盡,村聚駢集,是為黃土坡;坡西則大塢自北而南,以達滇海者也。西行塢塍中二里;有溪自西北注而南,石樑橫其上,是即海源寺側穴湧而出之水,遂為省西之第一流雲。又西一里半,有小山自西山橫突而出,反自南環北;路從其北嘴上一里半,西達山下。

有峽東向,循之西上,是為筇竹;由峽內越澗西南上,是為圓照;由峽外循山嘴北行,是為海源。先有一婦騎而前,一男子隨而行者,雲亦欲往筇竹。隨之,誤越澗南上圓照,至而後知其非筇竹也。圓照寺門東向,層臺高敞,殿宇亦宏,而闃qù寂寂靜無人。還下峽,仍逾澗北,令行李往候於海源,餘從峽內入。一里半,澗分兩道來,一自南峽,一自北峽,二流交會處,有坡中懸其西。於是渡南峽之澗,即躡坡西北上,漸轉而西,一里半,入筇竹寺。

上一頁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