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數里外蜿蜒的羊腸小道上,一位身著白色袍子的男子出現在了小道的盡頭,面如冠玉,風神俊朗,腰懸一隻銀色酒葫蘆,揹負一柄綠竹長劍,劍穗上掛著一枚白玉無事牌。
男子朝著小鎮緩緩駛來,邊走嘴裡還罵罵咧咧:“放我下山結果不給我通關文牒,老頭子算你狠,你給我等著,到時候一定到你那茅屋門前拉屎去。”
男人一邊罵著口中的老頭子一邊往山坡上趕路,結果下雨地滑,沒注意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了石頭臺階上,趕緊裝模作樣使了套站樁把式,頗有鍾泉自創的瘋魔亂舞拳的味道,站定後指著石頭臺階就是一陣大罵,猶如市井街頭對罵的潑辣婦人,若是石頭能有靈性通人言,怕是要被白袍男子罵的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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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無聲,雲過雨歇。
這場開春的第一場雨來的匆忙去的也匆忙,晶瑩的雨珠從嫩芽新葉上滾落。
屋內,夏承逸將今早捕到的青魚再加上之前醃製的筍乾煮了一鍋醃筍魚湯。夏瑤坐在桌上,一手一根筷子,立在桌上,輕輕敲打,看著灶房望眼欲穿,有些急切問道:“哥,怎麼湯還沒做好?”
對夏瑤來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天塌下來了都得吃飽先。
夏承逸抱著一陶罐魚湯從灶房走出,將陶罐放在桌上,分別盛了兩碗,一碗自己的,一碗夏瑤的。片刻不到,陶罐中的魚湯便已見底。
見夏瑤狼吞虎嚥地喝著魚湯,夏承逸不禁勸聲道:“瑤瑤你喝慢點,小心魚刺。”
他有時候會感覺他這個小妹上輩子是不是餓死鬼,這一世為了彌補上一世才如此能吃。但說來也奇怪,即便小姑娘這麼能吃但是一張小臉也不見變胖,依舊可愛喜人,讓人見了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大抵這就是街邊婦人常說的「光吃飯,不長肉,身體特別瘦,個頭也不小」。
夏瑤放下碗筷,用小手擦拭了嘴角,“哥,你今天咋不去鐵匠鋪?”
夏承逸小口喝著湯,隨口說道:“李師這兩天進山了,讓我們等他下山再過去給他鑄爐。”
少年口中的李師便是鐵匠鋪的主人李大東,是位身材高大的憨厚漢子,家住小鎮的桃祿街上,家有妻兒,兒子名李乾,跟夏瑤乃是同一學塾的同門師兄弟。
不過李師的那個媳婦兒可就不是一般人了,經常聽附近婆姨說,那李大東的婆娘可是個不好惹的主,那一身子潑辣勁兒,口中好似是生了一窩子蛇蠍蜈蚣,開口便能把人氣的冒煙,關鍵是你還罵不過她,只能被她指著鼻子一通罵。那李乾好似也遺傳了他孃的那股潑辣勁兒,小小年紀便是個刺頭,逮著誰都要刺一下,聽夏瑤說就連先生每次對上李乾都無可奈何,每每都是不禁扶額嘆息。夏承逸一想到不苟言笑的陸先生也會扶額嘆息,一張黢黑的臉上便佈滿了笑意。
原來陸先生並不像神靈一樣高高在上,他也有七情六慾。
夏瑤跳下長凳,還是一身紅的扎眼的破舊小棉襖,她先是跑進內屋然後又風一般地跑回來,手裡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截鏽跡斑斑的鐵片,她將鐵片放在桌上,“哥,這個你收在身邊收好。”
夏承逸還奇怪夏瑤這是從哪撿的一塊鐵片來,有些好奇問道:“啥東西?”
夏瑤沉思了下,決定還是先不告訴夏承逸那個驚世駭俗的真相了,等以後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他也無妨,小手一擺,“哥你就收好就行了,你相信我,以後一定會派上大用場!”
“好好好。”對於自己小妹送自己禮物夏承逸當然不會拒絕,況且小妹說有用那定是有可用之處,只不過還沒有到用的時機。
夏瑤一本正經地說完後,一張小臉拉了下來,慘兮兮望著夏承逸,“哥,我又餓了……”
夏承逸聽到後繃起一張黢黑的臉,“不能再吃了,再吃以後真要成小胖妞了。”
夏瑤猶如洩了氣的皮球,聳拉著腦袋,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夏承逸哭笑不得,揉著額頭。
收拾完之後,少年閒來無事,再加上不用去鐵匠鋪子那邊忙活做工,於是少年背上了竹筐,跟夏瑤打了聲招呼,便朝後山跑去,途中穿過小鎮時碰巧撞見了同樣向小鎮中走入的陸然。
夏承逸停步,朝著陸然作揖行禮道:“見過陸先生。”
陸然見是夏承逸,溫聲道:“可是進山打獵?”
夏承逸撓了撓頭,赧顏道:“聽說山中近日平白無故多了許多筍子,想著去山裡頭多撿一點,反正也不是他人所種,不過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陸然笑了笑,解釋道:“無妨,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既然是你的那安心收下便是。”
少年怕錯過,於是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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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東門外,一身白袍的負劍男子停下了步伐,抬頭望向面前的石牌坊,匾額上用小篆刻著「紫氣東來」四個字,蒼勁古樸,婉若游龍。
男子揉著有些鬍鬚的下巴,嘖嘖稱奇道:“好地方好地方,不愧是龍生龍,鳳生鳳的風水寶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這牌匾摘了賣去,若是能拿到外面賣去怎麼著都有個千八百兩銀子吧?”
男子正是先前在小鎮外羊腸小道上的腰懸酒葫蘆的白袍男子,他摘下腰間的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緩緩步行駛入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