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曈捧著藥盤往裡走,待繞過眼前屏風,就見一道挺拔人影背對她坐在桌前,只穿一襲墨色中衣,正側首將衣裳褪至肩下,露出左臂上一道淋漓傷口。
桌上放著清水和傷藥,似乎是打算自己上藥。
察覺到有人近前,他道:“出去。”
陸曈放下藥盤。
他微微蹙眉,一抬頭,頓時一怔。
“段小宴讓我來給你上藥。”陸曈開口。
裴雲暎看著她,沒說話。
陸曈抬眸,示意他放下手臂,待他放下手臂,她伸手,去脫裴雲暎的衣衫。
指尖落在光裸面板上,二人都略微頓了一頓,很快,陸曈就收起心中思緒,剝開他的外裳。
衣裳被全然褪了下去,露出青年光裸的半身,他的身材修長結實,常年練武,肌理線條分明,輪廓流暢似只美麗獵豹,有種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陸曈見過很多人的身體。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活著的、死去的,正如林丹青所言,醫者見慣病者身體,早已習以為常,她先前也不是沒見過裴雲暎赤著上身模樣,然而此刻,心頭卻忽而閃過一絲極輕的不自在,令她取用藥物的動作也不如往日熟稔。
這點生澀被裴雲暎捕捉到了。
他看她一眼,頓了一下,忽然開口:“你怎麼不敢看我?”
陸曈擰手帕的動作緊了緊,語氣依舊平靜:“裴大人想多了。”
她低頭這般說著,神色如往日一般鎮定無波,卻根本不看他的眼睛。
裴雲暎垂眸看著她動作。
陸曈用帕子清理過他臂上傷口,刺客的傷口並不深,他避開得很及時,她拿過藥瓶,將膏藥抹在他傷口處,又挑選一條幹淨白帛替他包紮。
整個過程,二人都沒有說話,窗外風雪寂靜,偶有大雪壓碎樹枝的脆響。
一片安靜裡,陸曈感到頭頂那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灼灼令人無法忽略。
屋子裡沒有燒炭盆,蘇南物資緊缺,取暖之物都先緊著癘所和蘇南百姓。明明寒日冷冬,陸曈卻覺得自己臉頰有些發熱。
“從我到蘇南起,你一直躲著我。”
頭頂傳來裴雲暎的聲音。
“怕什麼,以為我會一直糾纏你嗎?”
陸曈一怔,抬頭,正對上他看來的目光。
他語氣很淡,神色也是淡淡的,那張俊美的臉不似往日風趣親切,林丹青私下裡問過她好幾次,是否和裴雲暎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之事,以至於這次重逢顯得格外生疏。
她刻意躲避裴雲暎,裴雲暎也沒有試圖靠近,像兩個不太熟的陌生人,維持著一種冷漠的距離。
陸曈沒回答他的話,只道:“為何派人在蘇南保護我?”
他看了她一會兒,移開目光:“順手的事。”
“是我讓你錯失親手報復戚清的機會,”他道,“應當負責到底。”
陸曈沉默。
他總是把這些事說的雲淡風輕。
陸曈目光又落在他胸前:“這是在岐水受的傷?”
他身上添了不少疤痕,新鮮的、猙獰的,同那道多年前拙劣稚嫩的傷口一道,在獵豹身上留下傷痕。
裴雲暎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快好了。”
陸曈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