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掌心。
……
好好的大雪烹慶,陡然發生這麼樁意外,眾人都有些心神不寧。
陸曈回到癘所,仍如平日一般給人換過藥,又回去宿處繼續做藥囊。
做著做著,就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大仇得報,該死之人已全部賠命,原以為這世上一切都已了結得清清楚楚,她回到蘇南,安心等待不知何時降臨的死亡,偏偏在這時候遇到裴雲暎。
正如當年那張寫在牆上的債條一般,欠債的、討債的,算也算不清楚。
想到離開時裴雲暎左臂的傷痕,心中忽而又生出一股煩躁。
藥囊被緊緊捏在指尖,門外傳來腳步聲,陸曈抬眸,窗外,段小宴一張笑臉探了進來:“陸醫官。”
陸曈一頓。
少年步履輕快,自然熟地進屋在她對面坐下,“剛才的人審完了,我過來看看你。”
陸曈看著他:“是什麼結果?”
“還能有什麼結果,姓戚的老匹夫自己死了兒子,非要拖其他人陪葬。你前腳離開蘇南,後腳就派人跟上打算在途中取你性命。若不是我哥有遠見,早被他鑽了空子。”
“裴雲暎?”
“是啊,”段小宴道:“雲暎哥猜到戚老狗定沒憋著好心。所以在護送醫官的護衛們中安排了他的人時時提防。盯得很緊,那些人沒有察覺。”
“後來我們也來了,蘇南的人更多,刺客更找不著機會,才狗急跳牆。”
段小宴拿起筐裡一隻藥囊,“你別擔心,刺客都招了,一共有好幾人藏在蘇南城裡,現下都已拿下。如今戚家已倒,不會再有人取你性命。”
陸曈不語,只盯著小筐,片刻後開口問:“他的傷怎麼樣了?”
段小宴眨了眨眼,似才反應過來陸曈說的是裴雲暎方才救她左臂上捱了一刀,一拍桌子嚷道:“哎呀,相當嚴重,剛才我們審犯人的時候,他臉色都白得嚇人,差點昏倒。”
陸曈平靜道:“殿前班的護衛,應當不會虛弱至此。何況我看過他傷口,不至你說的如此嚴重。”
少年眼珠子一轉:“陸醫官,這你就有些盲目了,我哥先前在岐水平亂,日日刀光劍影,可不是容易事。等兵亂一平,立刻又帶著藥糧馬不停蹄趕到蘇南。如此奔波,人本就虛弱,這下一受傷,簡直雪上加霜。”
“他受了傷,你不去看看嗎?”
不等陸曈回答,段小宴又咧嘴一笑,“其實我來找你就是為的此事。我哥審完人回宿處了,常醫正在癘所忙,叫我尋個醫官去給雲暎哥包紮,我瞧大家都抽不開身,還好你在。陸醫官,我把包紮的藥和布條都放在門外了,畢竟我哥是為你受了傷,你醫術那麼高明,把他交給你我放心。”
他起身,把藥囊丟回筐裡,“我還有公務在身,就先出去了。”
言罷,不等陸曈開口,逃也似地竄出屋。
他跑得很快,陸曈再叫已來不及,默了一下,放下手中藥囊走出屋,院子裡的石桌上果然放著個藥託,裡頭擺著乾淨的水和布條,還有一些傷藥。
她走到石桌前,心中微微嘆氣,終是將藥託捧了起來。
……
禁衛們的宿處離醫官宿處很近。
也是為了保護醫官,蔡方特意尋了相鄰的兩處宅子。
禁衛們此刻跟著蔡方出去,院子裡並無他人。
青楓瞧見陸曈時,目光閃過一絲驚訝,待瞧見她捧著的傷藥時,瞭然側過身去,替陸曈推開屋門。
陸曈走了進去,屋門在身後關上。
屋子裡很暗,並未開窗,蘇南的這個冬日陰沉沉的,白日也像是傍晚,桌上燃著一點燭火,搖曳燈火下,一扇屏風後,隱隱顯出一個人影。
聽見開門動靜,對方也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