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不知道賈府到底能不能將她的話聽進去,好生教導下一代,若真有出息的,到底在朝中也有幾分香火情,不說大富大貴,想要過好日子,卻也不難。
黛玉心事重重地回了郡王府,胤祺得了信,忙到門口將黛玉迎了進去。
暖閣裡燒地暖暖的,黛玉一進屋子,被熱氣一燻,臉上瞬間便紅了一片,她將身上披著的狐白裘解下,胤祺跟在她的身後,將狐白裘接過放好,又仔細打量黛玉的臉色,見她似有鬱郁之氣。
胤祺知黛玉是個心思重的,鬱氣積在心中不得抒發,少不得要病上一場,遂胤祺吩咐雪雁,將新得來的合歡酒浸了一壺,給黛玉倒了小小一盅:“外頭冷,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黛玉心中悶地不行,她接過那前朝的粉彩小盅,一口便將那酒飲盡,那合歡酒雖是女眷愛喝的,不甚烈,但黛玉喝得急,剛入腹,黛玉的臉上便浮現紅暈,微醺之意浮上頭來。
黛玉只覺得腳下軟綿綿的,身子輕飄飄的,平素的剋制與內斂都扔到天邊外,她將整個身子靠入引枕,歪著頭,看著胤祺的側臉,將在賈府想說不能說的腹誹都傾吐出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寶貝那寶玉,不過是個於國於家無用之人,他們賈家但凡有一個撐得起門庭的,都不會這樣。”
“三姐姐說要嫁去蒙古,蒙古日子哪裡是那麼好過的,我瞧著外祖母急著與故舊家維系關系,二姐姐和三姐姐不如抓住這機會,定了終身,好歹有著幾輩人的交情,好生挑,總有一二能入眼的。”
“賈府沒了爵位,家裡排場還是那麼大,不過是丫鬟小廝婆子們當差愈發不用心了,我冷眼瞧著,必須有個雷厲風行的人鎮著,才不會出事,本來璉二嫂子可以,現在可惜了…”
先不提王熙鳳身子還沒養好,就說賈璉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王熙鳳在下人間也折了一大半,更加使喚不動。
畢竟,王熙鳳管家的正當性,都是來自於賈璉。
為王熙鳳嘆了一遭,黛玉又想著留得青山在,只要王熙鳳能熬過這個坎,好好養好身子,日後說不得還有什麼造化。
黛玉咕咕噥噥,念念叨叨,眼神愈發迷離,胤祺看得心中發軟,他無聲走上前,有力的大掌撫上黛玉的臉,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睡吧。”
厚實的掌墊在黛玉的臉下,聞著胤祺袖子上熟悉的薰香,黛玉只覺著格外安心,她蹭了蹭胤祺的手,嘀咕著:“賈家可別再鬧出事情……”
話未說要,黛玉便側著頭,深深地睡了過去。
胤祺無聲輕笑,小心地將手移開,摸著黛玉的手上暖和了起來,遂將旁邊擺著的牡丹被子輕柔搭在黛玉身上,靜靜地注視著黛玉的睡顏,只覺得如何也看不夠。
不知是否是黛玉對賈家人足夠熟悉,賈家人果然沒有安分下來。
盡管黛玉已經親自去了趟賈家,為他們指了明路,然而此時寧榮二府的成年男丁,無不是文不成武不就,沒有什麼真本事,想要得到康熙的恩典,基本不可能。
至於下一代裡,瞧著賈蘭是個聰慧的,但他還在啟蒙的年紀,能不能考出來尚且未知,更不要說就算中了進士,也是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後的事了。
無論是賈赦,還是賈珍賈蓉,都是平素作威作福慣了的,如何能夠容忍過尋常人的日子。
賈母忙著盤算家中故舊,想寫如何維系關系,賈赦及賈珍卻在寧國府裡私下商議著,迄今為止他們仍覺著自家不過是時運不濟,被朝堂事裹挾,想必過些日子,等康熙氣消了,他們的爵位還能回來。
賈赦與賈珍也劃拉著名單,卻不是他們家的親朋,而是能在康熙面前說上話之人。
一邊劃拉,一邊抱怨宮中的貴妃娘娘不頂事,嫁給五阿哥的黛玉更是心狠,過了許久,兩人終於商議出了一個名單,又令人將庫房裡的值錢東西找了出來,按著這名單送去厚禮,只求對方能在康熙面前為他們求情,說幾句好話。
這些禮,大部分人原封不動退回,但也有私下投靠三阿哥的大臣,將這些禮不動聲色手下,真上了摺子,為賈府說清。
只要康熙被說動,還了賈府爵位,難道還不會還三阿哥的爵位嗎?
抱著美好的憧憬,三阿哥一派不少人給康熙上了摺子說清。
康熙心裡納悶,令人私下查探,發現全都是三阿哥之人,好容易平息的怒又湧上心頭。
他怒目而視,卻不能用結黨理由懲治三阿哥,畢竟康熙籌劃再次出兵準噶爾,榻需要的,是一個平穩的朝廷,不能有動蕩。
於是,賈府便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敲山震虎的那個山,怒火中燒的康熙大手一揮,再次下旨,令榮寧二府的直系男丁,全部去先帝陵前,為先帝守陵。
同時,康熙特特吩咐,為了表示對先帝的敬意,不許帶任何女眷前去伺候。
賈赦賈珍哪裡是能離得開女色之人,得了這旨意,只覺著比被剝了爵還要難受,對賈璉的恨意更加深了幾分,若賈璉此時在他們面前,必染會遭受一番毒打。
賈赦和賈珍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後院裡的賈母,更覺得天都塌了,她摟著寶玉號啕大哭:“我的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