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亦露出淡淡的期待笑容。
事情便這麼定下了。
胤祺一聲吩咐,整個園子都動了起來,唯獨黛玉待著的屋子旁邊,聽不到一點聲音,丫鬟們路過時恨不得將腳步放輕再放輕,唯恐擾了主子的雅興。
黛玉望著天色,離黃昏還有段時間,她拿出棋盤,招呼著胤祺陪她下棋,棋子交錯落下,棋盤上黑白兩色逐漸增多,好似是被時間填滿,一局將完,斜長的金色蔓到棋盤之上,金絲楠木與夕陽交相輝映,熠熠生輝。
“黃昏了。”黛玉輕巧地將玉石棋子扔回同色玉盒中,眉眼彎彎。
胤祺同樣將棋子扔回,望著如犬牙交錯的棋子,撫掌笑言:“妹妹棋藝又精湛幾分,這局繼續下去,我必輸無疑,還是去摘蓮蓬罷了。”
雪雁早已準備好出門的東西,見黛玉走到門口,連忙將帷帽給黛玉戴上。
“又不出門,戴這玩意兒做什麼。”黛玉盯著那密不透風的帷帽,只覺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不虞地揮手攔住。
“姑娘,雖說太陽快下山了,但還是曬得慌,您不戴這帷帽,我擔心您被曬傷。”雪雁憂心忡忡,她家姑娘膚白勝雪,偶爾曬狠了,便會變紅,甚至脫皮,雪雁自幼服侍黛玉,再沒有比她更注意這些瑣碎小事的。
黛玉鼓著臉,心知雪雁是為了她好,只得氣呼呼地接過,往頭上戴去。
“等等,”黛玉戴帽子的動作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阻止,胤祺嘴角噙著笑意:“既然妹妹不願,那便不戴了。”
“可是,五阿哥...”雪雁的話止在胤祺掃過的視線裡。
“沒事,交給我就好。”胤祺笑著允諾。
黛玉信任地將帷帽遞給雪雁,與胤祺一道往湖邊走去。
這個園子完全是仿江南水鄉修建而成,從屋子往湖邊,蜿蜿蜒蜒的修建著連廊,連廊的盡頭,是一個小型碼頭,碼頭上停著一葉扁舟,船孃撐著杆站在船尾,除此之外,這扁舟剛好夠兩人搭乘。
胤祺示意船孃免禮,徑直走到小舟旁,一躍而上,輕盈而準確地踩上小舟,不大的小舟在湖中搖搖晃晃,不等船孃用力穩住,船便停住了搖動。
“妹妹,快上來。”胤祺伸出手,柔聲喊著黛玉。
黛玉身子弱,膽子卻不小,她將示意雪雁留在岸邊,隨即抓住胤祺的手,穩穩地走上小舟。
見主子都上了舟,得了胤祺示意後,船孃手一動,船杆一撐,小舟便晃悠悠地往湖中央而去,荷花已過了花期,湖面上被大片大片墨綠的荷葉覆蓋,偶爾在荷葉深處,能見著一兩朵開敗的荷花。
胤祺探出身子,長長的胳膊將一個又綠又圓的荷葉扯過,稍微用力,那荷葉便被完整的摘下。
在黛玉疑惑地目光中,胤祺笑著將這荷葉舉在黛玉頭上,笑著說道:“這樣,妹妹便不怕曬了。”
“這倒真成了村婦了。”荷葉碩大,正好將黛玉整個人遮住,躲在荷葉裡面,殘陽也照不到黛玉臉上,瞬間便涼快起來,她低頭望著湖面的倒影,抿嘴而笑。
“胡說,”胤祺板起臉,佯作正經:“哪裡有這樣好看的村婦,你再找個給我瞧瞧。”
黛玉悄悄地低下來,她伸出手去,摘下一個蓮蓬,從中剝出一粒新鮮蓮子,塞到胤祺嘴中:“快吃些東西堵住這張嘴。”
沾染著蓮子清香的手指纖細而柔軟,就這麼碰到了胤祺的嘴唇,他瞬間頓住,耳朵通紅,只本能地咀嚼著那蓮子,酸甜苦辣全然不知。
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到蓮心透心的苦,胤祺緊皺起了眉頭。
“該,誰讓你編排我。”黛玉終於等到想瞧見的,她恨恨地戳著胤祺的臉頰,露出愉快笑容。
殘陽鋪滿湖中,將深綠的湖水染上金黃,小舟悠悠在金色的水面上泛過,時不時地鑽進荷葉深處,綠浪一陣抖動,驚起憩息著的鳥兒,笑聲在湖上蕩漾,那是不帶任何煩心事,純粹地愉悅與恣意。
山中不知日月,這樣的日子,只恨不得能日複一日,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