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任由背後聲音嘈雜。
白沫涵吃得快,飽得也快,剩了小半碗放在那裡。段玉樓餓了一天了,雖吃相文雅,但速度卻驚人,很快就將自己面前這一大碗吃完。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抬手拿過白沫涵那個碗,把她剩下的餛飩吃完了。
白沫涵似乎有些驚訝:“你怎麼吃我的餛飩!”
段玉樓反問:“你不吃我還不能吃了?”
可那是吃剩下的呀。
小姑娘臉有些紅,黑夜裡看得隱隱約約。段玉樓在勺子的遮掩後偷偷笑了。
後來他們找了客棧落腳,他在房間外微笑著拍她腦袋,叮囑她好好休息,消除她“如果不盯著他又會跑了”的恐懼。
“好好休息,明日回青冥山罷。師父那麼心軟,那麼疼我,只要我好好向他請罪,最多罰跪抄書,挑水劈柴,不會有事的。”
她問:“一起嗎?”
他笑:“嗯。”
段玉樓從不欺騙白沫涵,白沫涵開心極了,那一晚也睡得香甜。
但段玉樓為她關上房門,立刻沒有任何猶豫地離開了,就像之前離開青冥山那樣。
他又覺得奇怪了。
但這是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離開青冥山的那一天,他看小師妹的時候,好像不是在看小師妹,他的胸腔有另一個他撕扯而出,叫囂著要更加靠近她。
他逃了白沫涵很久,活著的時候,沒逃出她的掌心,死了以後,還是 留在了她的身邊。
被天下人豔羨傾慕的段玉樓,如今變成了這個可憐又離譜的樣子,都是拜她所賜。
彤華的咒印度過了,他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可是那件寬大的、素來連衣角都不曾揚起的鬥篷,卻好像失去了部分支撐一樣,輕輕地從床沿滑落,露出裡面空蕩蕩的模樣。
他本該習慣的。他本該無感的。
可是他卻感覺到理應放著心髒的那個位置,她靠在他身上倚在他懷裡的那個位置,帶著銳不可當的痛意。
他在人間,和她糾纏了許多年,自己那點心意反複不定,來來回回地無端變化,從來都不敢光明正大地顯露出來。
他不能說,不能表現,生怕被別人看清,惹人發笑——
哈,段玉樓,你也有這樣的心思,你也有這樣的一天!
他慶幸自己從來不曾宣之於口。
所以此刻當她昏睡中含著淚喚“孚尹”的時候,他便不會過分狼狽。
步孚尹,那個消失於她身邊的使君,才是他誕生的原因,是她心願未解下世追逐的理由。
他想等到她醒來,就可以對她說:“何必要給我下銜身咒?你心痛的時候,還要連累我。”
可是他好像不得不承認,他的心痛不是來源於將他們連在一起的咒印,而是因為他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