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這些不輕不重的懲戒,足讓陸念安牢牢記住這個詞。
她甚至估摸出做了何事對應著何事的懲戒。
只喜歡無法估計。
喜歡是隻要一意識到,就通紅的雙頰,炙熱的體溫,無法控制的心跳加快。
和一旦說出口,便有可能會遠離她的哥哥。
夜半三更天,整座上京都靜下來了。陸家的門邊,卻燈光明晰,三輛馬車靠著牆面依次停好,而馬車一側,站著五個丫鬟四個小廝,手中皆提著一盞燈籠。
步轉迴廊,夜間的風輕輕掠過時,陸念安薄紗一樣的裙擺也隨之散開。
她指尖處提一盞燈,長發搭在肩側,此刻匆忙趕來。
身後跟著的是秋菊和蓮葉,兩人各自捧著一個小包袱,夜半三更,一行人收拾完好。
陸念安提著燈籠止步,喚了一聲母親。
夜風涼絲絲,陸夫人意外地看著她,上前一步,抬手落在陸念安單薄的肩側:“阿念怎來了?”
“念念想和母親去寺裡。”陸念安攏了攏衣袖,她輕聲解釋自己的來意,提燈的指尖在深夜裡泛著瑩白。
陸夫人是每年夏季,都要去山中禮佛的,這習慣保持了十多年,從未變過。
陸念安從前也聽母親說過清平寺。
她知道清平寺是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從上京出發,要連著趕一日的路。而深山之中,會有許多許多的臺階。
母親還同她說過,心誠則靈。
陸夫人是真真切切信這句話。去往寺中的這些年,她從不在清晨亦或是午後出發,只挑在夜半三更天,挑在最讓人難受的時間點。
因為陸夫人同樣相信,苦難才是一個人最誠心的證明。只有苦難是能被真真切切看見的。
但誠心歸誠心,她到不強求孩子們一起受苦,此時皺眉看向陸念安,面色嚴肅:“念念,這不是鬧著玩的。”
陸念安平日用得是最好的羅綢,貼身之物是用蠶織起來煙羅而制,屋中最普通的琉璃杯是西域進貢……
女孩子並不好養,但這些年來,她兄長將她養得極好,性子就難免便嬌氣了些,冷不得熱不得,一受委屈會悄悄抹淚。
陸夫人的千言萬語最後化為一句話,阿念是受不了苦的。
“我可以的。”陸念安只好為自己辯解,指尖扯著陸夫人袖子,很輕很輕地晃蕩。
女孩子的聲音也深夜裡又甜又脆:“阿孃,我想去的。”
“我想去寺中,阿孃常提起佛廣大師,我也想見她一面,也想陪母親一起抄經,念念知道上山要走許多臺階,也知道山上……”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好話,說道最後,連陸夫人都感受到她一顆真摯的心。
“同你哥哥說好了?若是連你哥哥未同意,阿孃如何帶著你?”陸夫人無奈,只好拿出陸祈來壓她。
陸念安點頭:“阿孃你盡管去問,哥哥都應下了。”
她聲音在寂靜深夜中,是無比的篤定。
這其實只是很平常的一個夜晚,夜風微涼,月色柔和,燈籠散開的光芒將小範圍照亮。
陸念安提燈往前走,當下做這個決定時,她其實沒有想過之後,只是本能性的,想離哥哥遠一些。
她怕她忍不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