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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治理之道

人帶上來了,一個是武秀才,昂首闊步走在前頭。走近時,陳潢方吃一驚,原來後頭跟的被告竟是河工上趕驢送茶的黃苦瓜老頭兒,為人最是忠厚,吃死虧也不會與人拌嘴,怎麼會冒犯了這位衣飾華貴的秀才?陳潢正自詫異擔心,二人已報了名字,那仔個秀才叫葉振秋。“案情”極簡單,老黃頭清晨起來在東圊挑糞,出來時不防撞上正進茅房方便的葉振秋,弄汙了衣裳。

“你們的情形本道親眼見了,”于成龍在上頭說道,“這事極明白,錯在黃苦瓜。”

黃苦瓜嚇得渾身直抖,磕著頭結結巴巴說道:“小老兒雙眼昏花,實在不是故意的,求大老爺……”他看了一眼威嚴的于成龍,下頭的話竟沒敢說出來。

“本官也很憐你。”于成龍道,“本來事情稀鬆平常,不告亦可。但葉某不能容你,我亦無可奈何——你是願打還是願罰?”

“打……怎樣?罰——怎樣?”

“打,二十小板,”于成龍道,“罰——磕一百個頭賠罪,由你挑。葉振秋,你可願意?”

葉振秋挖著鼻孔說道:“既是道臺大人斷了,就便宜他這一回!”

“黃苦瓜,”于成龍拖著長腔,冷冰冰說道,“你想好了沒有?”黃苦瓜委屈得嚥了一口唾沫,說道:“小人……認罰。小人老了,還要養家,挨不得打……”于成龍遂吩咐:“來人,搬一張椅子,請葉秀才坐了受禮!”

看著葉振秋大咧咧地坐,黃老漢顫巍巍地跪在一旁一個一個地叩頭,陳潢心裡突然一陣難過,陡然想起這老漢蹣跚著每日在工地送水的情景。每次見了陳潢,都用粗糙得樹皮一樣的手捧過大碗請他喝,如今當眾受辱,自己為座上客,卻連句討情話也不敢說!陳潢不禁別轉了臉。

磕到第七十個頭時,于成龍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哎,慢著,本道方才忘了少問一句,葉振秋是文生員還是武生員?”

“回大人話,”葉振秋忙起身答道,“學生是武秀才。”

“啊,我竟有失計較了!”于成龍爽然驚悟道,“文秀才當叩一百,武秀才叩五十便足數了,黃苦瓜,你起來,你已經磕過了數!”

葉振秋很覺掃興,懶懶向上一揖,不情願地說道:“學生告辭了。”

“告辭?”于成龍的聲音變得又濁又重。“就這麼走不成?”葉振秋莫名其妙地看著據案穩坐的于成龍,問道:“觀察老爺還有何盼咐?”“沒什麼吩咐。”于成龍臉色一沉,聲音乾巴巴的,“欠債還債,欠頭還頭,你欠這黃苦瓜二十個響頭,如何料理?”

于成龍此言既出,滿堂衙役面面相覷。陳潢也蹬大了眼:這種事還有個“如何料理”的?葉秀才先是一愣,半日方靈醒過來,臉騰地紅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來霍霍地跳,挺著胸脯問道:“依著老爺的意思,難道要我這簧門秀才給這個臭挑糞的磕頭?”

“對了。”于成龍不動聲色,“你給他磕還二十個頭,各自完事。我還有客人等著辦事呢!”

“奶奶個熊!”這秀才是武的,一開口便動了葷,“你大約犯痰氣病了吧?也沒打聽打聽葉某是什麼根底!我姐夫是葛制臺——”“放肆!”于成龍勃然大怒,“啪”地將案一拍,抓起火籤便丟了去,“本道先革了你秀才,再治你咆哮公堂辱罵長官之罪,二十個頭你一定得還!”葉振秋撇嘴兒一笑,揚著臉看了看瘦骨嶙峋的于成龍,吼道:“你敢!”

“哼哼!”于成龍獰笑一聲,“莫說你是葛禮的遠房小舅子,便是王子,爺也敢依律究治——掌嘴二十!”

“喳!”衙授們大約平日領教過葉振秋的霸道,現有本官做主,早已躍躍欲試,齊應一聲惡虎般撲過來。葉秀才猝不及防,早被死死綁住按跪在地,又怕他有武功,竟不往外拖,就地摘了纓帽,沒頭沒臉就打了二十耳光。葉秀才的臉頓時漲得像紫茄子一般,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淌。打完,衙役們又架著他給黃苦瓜磕了二十下響頭,才將此案結了。

陳潢在旁看了不足一個時辰,只覺迷離恍惚,目眩神移,正自發呆,于成龍已無聲無息地退堂走了進來,神氣閒適得像剛剛散步回來。因見陳潢面前擺著書,點頭微笑道:“陳先生可謂手不釋卷——於某公務在身,讓客人枯坐,失禮了!”陳潢忙起身揖,答道:“哪裡!觀察大人審斷案件如此明快,令人欽佩!陳潢文弱書生,在此聽得驚心動魄!”

于成龍清癯的臉上泛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才士好名,看來他並不厭惡這種真心實意的捧場。陳潢見他顏色霽和,便順勢攀談道:“於大人,第二案學生領教了。只第一案覺得斷得古怪,覺得處分似乎狠了一點。”“狠了?”于成龍笑道,“他三日不死,我再枷三日,這樣欺主的奴才,豈能放他回去作耗?”

“啊!”

“此案的底細堂上難以明言。”于成龍嘆道,“這奴才與他主母有私已是三年,只嫌了劉印青礙眼——若不是瞧著印青這孩子是個孝子,我一兜兒全翻轉來,叫他們姦夫姦婦一併死在清江街頭!”陳潢也嘆道:“看這兩案,便知地方官不好做,清官尤其難做!”

聽陳潢說得體貼,于成龍不禁也動了談興,叫人端過一杯水來喝著,說道:“這算什麼難,只要骨頭硬、不向著富戶、上官就成。去年我在寧波府,曾隻身入匪穴,收撫湯行義一干人,匪首中就有一個不肯受撫的,因見眾人都從了,他就獨自離去,臨走時還說了一副聯語,說‘道不行,乘槎浮於海;人之患,束冠立於朝。’我同他是什麼意思,你猜他怎麼講?”他看了看陳潢,又道,“他說:‘頭一句是聖人的話,不必說了;第二句盜蹠之言也是真理——原木是人。戴了官帽子,就成了禽獸。’——這個話一年多來一直在我耳邊響!”

“後來呢?”

“這不是草莽之賊,後來我著人擒住斬了。”于成龍的語氣很重,看得出心裡很不平靜,“雖說殺了他,我心裡卻一直在想:我們做官的,如不能慎獨省身、正心立品,豈不真叫他說中了?”一邊說,目光刀子一樣向陳潢掃過來。

“大人不必疑心,陳潢從不入公門為人說官司,撞木鐘!”陳潢爽朗地一笑,“言歸正傳,——其實方才我們已經在說這件事了——是這樣,昨日回署,我們幾個計議了一下,清江去年遭水,今年春荒如此,也難怪大人著急。靳帥著我來,與大人商議一下賑民的事。”

于成龍眼下整日犯愁的便是這事,苦笑了一下說道:“談何容易呀!這裡的大戶縉紳,我已召他們來說過了,不許囤積居奇,米價一概平糶,但也得老百姓手裡有錢才成啊!”

“所以靳大人才命晚生來的呀!”

“你是說——”于成龍眼中煥然閃光。

“今年河工銀子已經派了用場,”陳潢說道,“但去年工銀尚有五萬,原打算明年修清水潭大堤作賠貼用,現在庫中。如大人急用,可暫移過來救荒——將來還銀也可,以工換銀也可,往清江口河堤上栽草,算是河工出項,如何?”

不等陳潢說完,于成龍霍地起身來,搓著手連聲說道:“好,好!有五萬銀子,可濟十萬人春荒生計,吾復何憂?吾復何愁?”陳潢見他如此動情,心裡一熱,正想說話,于成龍卻倏地轉身問道,“這銀子要幾分利?”陳潢一怔,又笑道:“還要什麼利息——都是替皇上辦差麼,大人何必多疑?我們也都是讀書人,義利之理也還懂得!”一番話說得於成龍高興得有些坐不住。想想昨日在堤上和靳輔過不去,于成龍倒覺不好意思,遂笑道:“陳先生,休怪昨日無禮,我是急的!清江道里開春以來已餓死一百單八人,天罡地煞俱全,數兒大得嚇人!我連彈壓帶撫慰,才沒出事。但人肚子不是空話填得飽的,為民父母的能不焦心?——這樣,栽草的事我們全包,連樹也全由我們栽!”

“於大人,正堤上不能栽大樹!”陳瀟說道,“樹根固然有固堤的效果,但秋汛來時多有風雨,堤土鬆軟,樹幹一搖,大堤便容易裂縫決口,這種事學生已實地檢視過……請大人詳察!”

于成龍起先還笑著,至此已是斂了。說到治河術,仍舊是道不同不相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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